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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調皮的貓兒玩毛線團,把毛線玩亂了,善後的永遠是主人,貓兒不用太操心的。
蕭凡就是那隻玩亂了毛線團後撒手不管的貓兒。
這隻貓兒現在正邁著輕快的步伐,像一滴渺小的水珠,匯入了繁華的江浦縣城大街。
一切都是那麼新奇,那麼陌生,站在喧囂的街頭,蕭凡感到很惶然,他像個和父母走丟了的孩子,呆呆的注視著街上的人們來往不絕,一時間茫然失措,不知該去往何方。
這是貨真價實的古代大街,街面全由一塊塊長方形的青石鋪就,街邊兩側白牆灰瓦的小樓或商鋪靜靜佇立,雕欄畫鳳的屋檐,飛角流星般捲起的檐角,一切是那麼的古意盎然。穿著粗布短衫的漢子,或者一身柔軟絲緞的書生,甚至紅綠相間的年輕女子,一個個從身邊穿梭而過,商販們沿街叫賣,不時走過幾個身著皂衣的官府衙役,拍著手中的鐵尺鞭子,大搖大擺的從街中橫穿而過。
蕭凡兩眼漸漸蒙上幾分迷茫。
這就是大明朝?在歷史長河中整整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朝?
這個充滿了百姓的苦難,又展現出草根頑強生命的朱家王朝,如同一個嬌媚的少女,掀開了她神秘的面紗一角,正悄悄的,慢慢地將她的嬌容呈現在蕭凡面前。
如今這個王朝正煥發出它的活力,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鼎定天下還不到三十年,這個王朝承載著歷史重任,剛剛開始它漫長的行程……
站在喧繁的鬧市中,蕭凡一時感慨萬千,沉寂已久的心頭漸漸激盪,一雙古井不波的眼睛也泛起了閃亮的精光——若是能夠再穿越回現代,那該多好啊!理論上來說,這裡隨便撿幾個別人吃飯的瓷碗,回到現代販賣都價值不菲,多麼難得的商機……
所以說,人不能有貪慾,一旦有了貪慾,倒霉事就跟著來了。
就在蕭凡滿懷感慨時,一隻骯髒得辨不清本色的手搭上了蕭凡的肩膀,在他那件洗得發白褪色的長衫上,留下了一個烏黑的爪印,看上去跟被梅超風撓過似的,分外搶眼。
身處陌生的環境,蕭凡對外界充滿了高度的警惕,那隻髒手剛搭上肩頭,蕭凡頓時反應激烈的往前一跳,同時飛快的轉過身來,戒備的盯著那隻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是個老頭,確切地說,是個老道士,更確切地說,是個邋裡邋遢,像是剛被人從垃圾堆里刨出來的老道士。
他身穿一件黑不溜秋髒兮兮的道袍,手執一根糾結得像抹布的拂塵,他頭髮凌亂,花白的髮鬢朝上梳攏,在頭頂胡亂的挽成一個髻,然後用一根短木枝斜斜的固定住,他的臉上寫滿了滄桑,臉上的皮膚乾燥枯裂,黑一塊白一塊,不知是沒洗乾淨的泥點兒還是被人揍了沒養好傷,嘴角咧得大大的,缺了大半邊的板牙在陽光下泛出黃黃的亮光,像一扇被敵人攻破了的城門,中間還夾著幾絲綠油油的青菜葉子……
此刻這位邋遢的老道士正咧著嘴朝蕭凡笑,他的另一隻手沉穩而有力,手上舉著一面髒兮兮的幡子,幡子上書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鐵口直斷”。
看到這面幡子,蕭凡立馬就明白碰到什麼人了。
客氣的說法,這是一位在紅塵修行的宗教人士,不客氣的說,這是個江湖騙子,以算命忽悠人為生,前世的大街就很多這樣的騙子,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千百年來,這些騙子的招數雖然層出不窮,花樣繁多,可他們的形象卻一直沒有改變,拂塵,道袍,外加一臉高深莫測,莊周化蝶的笑容,原來這套騙人時的標準裝備已經傳了六百多年,如果能再穿越回去,蕭凡覺得實在應該把這套裝備申請為世界文化遺產。
老道士用他那髒兮兮的黑手捋了捋仙風道骨的鬍鬚,然後說了一句高深莫測,足以吸引任何人注意力的話:“這位後生,你有凶兆!”
蕭凡頓時不悅,皺著眉下意識的搭了一句話:“你才有胸罩,你全家都有胸罩!”
大家知道,江湖騙子最怕的就是你不搭理他,你若一旦跟他搭上了話,那就意味著你被他纏上了,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會被他纏上一輩子。
很多年以後,每當蕭凡回憶起與邋遢道士相逢的這一幕,總會滿懷唏噓的喟嘆:如果當時不搭理他,或者乾脆狠下心捅他一刀子,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的美妙……
蕭凡說完這句話以後,頓時感到不妙,因為他發現邋遢道士的眼睛亮了,那眼神就像看到一隻落入獵人陷阱的傻狍子。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邋遢道士閃電般出手,一把抓住了蕭凡的手腕,蕭凡的手腕頓時又印上了一塊鮮明的黑爪印,跟中了黑砂掌似的奪目。
“你有凶兆,你真的有凶兆!”老道士滿臉嚴肅,像個宣布病人是癌症晚期的醫生。
蕭凡斜睨著他,臉色漸漸陰沉:“鬆手!不然我揍你!”
老道士立馬鬆手,同時還乖巧的用他那髒兮兮的手擦了擦蕭凡手腕上的黑爪印,結果——黑爪印模糊了,整個手腕全黑了。
老道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貧道不打誑語,你真的有凶兆。”
這種騙子蕭凡前世就見過,怎會上他的當?
於是蕭凡哼了哼,抬腿便走。
老道士急了,追在後面大喊了一句話,這句話讓蕭凡不得不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