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頁
“可你知不知道你去北平簡直是送死,燕王在京師時,你把他得罪得太狠了,你若到了他的封地,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你?”曹毅急得直跺腳。
蕭凡沉思半晌,緩緩道:“不會的,我若以朝廷欽差的名義去北平犒慰邊軍,燕王縱是再恨我,他也不敢公然殺欽差,他冒不起這個險,——北方傳來的情報說,燕王如今糧草準備得並不充足,新募的軍士操練得也很不夠,他若殺我,便是橫下心造反了,但這個時候他不敢起兵,太倉促了,反則必敗。也就是說,我現在去北平是安全的。”
曹毅冷冷道:“他不敢公開的殺害你,難道他不會暗中派刺客殺你嗎?你別忘了,這事兒他在京師時就幹過的。”
蕭凡笑道:“我是欽差,天子使臣,我如果在北平府地界上出了事,這筆帳不管怎麼算都要算到燕王頭上,燕王若不是傻子,肯定不敢這麼幹……”
沉吟了一下,蕭凡接著道:“……不過我這人膽子不大,凡事還是要做個萬全的準備,現在山東與北平交界處駐紮著武定侯郭英統領的十餘個千戶所,到時候我請他把軍隊往北開拔數十里,以策不備。”
思量許久,蕭凡去北平已成了定局。
二人商量了一會兒,曹毅忽然抬起頭看著蕭凡,慢吞吞的道:“咱們說了這麼多,有件事你想到沒有?”
“什麼事?”
“天子昨日已下旨命黃子澄那老傢伙巡視北方,這差使是他的,旨意已下,咱們說來說去都是白搭呀!沒有聖旨,咱們以什麼名義去?”
蕭凡輕鬆笑道:“那還不簡單,把這差使從黃子澄手裡接過來就是,我去跟天子說。”
曹毅猶疑道:“這個……恐怕沒那麼容易吧?黃子澄若不答應怎麼辦?”
“揍他!把他揍得下不了床,這差使自然便是我的了。”蕭凡不假思索道。
“好主意!”
※※※
下午,曹毅先回了鎮撫司衙門,下令派出錦衣衛緹騎,火速往北沿路搜索,尋找江都郡主一行人的蹤跡。
蕭凡不敢耽誤時間,立馬穿著官服往皇宮趕去。
文華殿內,朱允炆將一卷蓋了玉璽的黃絹鄭重其事交到黃子澄手裡。
黃子澄雙手恭謹接過,並朝朱允炆行跪拜之禮。
看著黃子澄花白的頭髮,蒼老的面容,朱允炆心頭不由感到些許心酸,之前對黃子澄御前不敬而產生的不快,此時也壓了下去,這位老人畢竟是教授他多年學業的帝師,也是皇祖父留給他的肱股輔佐之臣,些許不敬便算了吧。
朱允炆和藹道:“先生此去北平,一路辛苦顛簸,朕心中著實不忍,先生多保重。”
黃子澄恭恭敬敬朝朱允炆磕了個頭,垂瞼道:“老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託付的事情,老臣不敢絲毫懈怠,一定不折不扣的完成它,以報陛下宏恩。”
朱允炆欣慰笑道:“先生乃朕的授業恩師,朕自然是信得過的,先生此去切記朕的囑咐,不可惹惱藩王,亦不可對藩王報以敵視,代天子巡狩,犒慰邊軍,本是麻痹藩王,慢其軍心,為削藩爭取準備時間之舉,先生責任重大,還望暫收對藩王的警惕,誠意交好各地藩王才是。”
黃子澄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皺,道:“陛下有命,老臣不敢不從,但老臣臨行前有幾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朱允炆心中暗暗叫苦,黃先生每次一說“不吐不快”,就意味著他接下來的話肯定不好聽。但如今他是大明皇帝,臣子的話再不好聽也必須要聽的,想做一個明君,必須要有聽得進逆耳忠言的肚量,要有善於納諫的胸懷。
於是朱允炆打起精神強笑道:“先生有話儘管說吧。”
黃子澄像頭犯了倔的老牛,態度雖恭敬,但語氣卻很冷淡道:“代天子巡狩北地,犒慰邊軍之舉,老臣以為……根本是不必要的!”
朱允炆嘆了口氣,果然如此……
堆起勉強的笑臉,朱允炆和顏悅色道:“先生何出此言?”
黃子澄板著臉道:“北地藩王眾多,然麾下兵多將廣者,唯晉,燕,寧三王而已,余者護軍不過數千,皆不足為慮,三大強藩之中,晉王與懿文太子乃一母所出,且於今年三月薨於太原,其長子承襲王位不到半年,羽翼未豐之時,必不敢對朝廷有異心,而寧王年最幼,且其性勇猛剛烈,卻不善謀,他也沒有能力對朝廷生出異心,唯以北平燕王有勇有謀,兵精將悍,說到底,燕王才是我大明朝廷的憂患……”
“燕王,世之梟雄也,北平府彈丸之地不足容其志,今歲未經朝廷獲准,便於北平招兵買馬,操練軍士,可見他有覬覦大寶神器之意,朝廷現在看似平靜,實則已陷入危機之中,此時正應該兵貴神速,將北平府外圍的那些弱小藩王盡數削去,然後集中朝廷優勢兵力大軍壓境,威逼燕王交出封地,去除兵權,這才是最合適的削藩之法,可陛下您不但不追究燕王擅自招兵買馬之罪,反而選擇在這個時候派出欽差大臣安撫燕王,犒慰邊軍,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其他的藩王,燕王這樣做是對的,朝廷怕了他,不但不敢罰他,反而還要鼓勵他,獎賞他,如此一來,天下藩王必然紛紛起而效仿,不出一年時間,弱藩全部會變成強藩,那個時候君弱臣強,朝廷欲削藩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