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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凡分兵十萬的戰略目的達到了,北平被圍,燕軍不得不回師,這一切不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兵家之道,無非攻守二字而已,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
蕭凡正式出招了。
朱棣,你別無選擇,必須與我決戰!
建文元年六月初,朱棣領十餘萬燕軍離開山西,回師北平,十餘萬人如風捲殘雲,行色匆匆北上,一路所遇州府縣城皆繞道而過,燕軍眼中只有北平的危急,根本顧不上攻城略地了。
蕭凡聞報大喜,急啟大軍追趕而去,同時下令長興侯耿炳文領河南一省衛所,數十個千戶,共計七萬餘大軍撤出開封府,北上駐紮彰德,堅守城池,撥出軍糧接濟曾失陷燕軍的彰德府百姓。
至此,耿炳文駐守彰德,郭英駐守大名,二位老將一左一右,如同兩顆釘子死死釘在了燕軍南下的路上,再加上兵圍北平的平安麾下十萬大軍,和緊緊追趕朱棣的蕭凡四十萬主力,不知不覺間,蕭凡一手撥弄之下,將北平,河南,山西三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瓮罐,朱棣率領著燕軍正朝這個瓮罐里鑽進去。
燕軍行路很快,二十多天的急行軍,從汾州趕到了真定府,又與真定府附近的零散衛所官軍發生了小規模的交戰,大軍行進的時間被耽誤了一天。
這時北平傳來了消息,平安麾下十萬大軍忽然撤軍,竟朝宣府方向緩緩撤去,被平安團團包圍一個多月的北平府城外一夜之間變得乾乾淨淨,沒留下一個軍士。城外一望千里,杳無人煙,這些日子習慣了被人圍困,朝廷大軍忽然撤離,徐王妃一時不適應,沒來由的感到空虛寂寞冷……
朱棣得知北平之圍不戰自解,終於長長鬆了口氣,燕軍將士的軍心士氣也漸漸穩定下來。
然而,蕭凡的四十萬大軍尾隨而至,像只兇猛而有耐心的獵豹,死死的咬上了獵物。
前方就是北平,朱棣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再退下去,他連自己的大本營都保不住了。
既然不能再退,蕭凡,讓我們來一場真正的決戰吧!
河北雄縣外的白溝河,朱棣下令燕軍停止前進,擺開了陣勢,準備與朝廷決一死戰。
樹欲靜而風不止,決戰如期而至。
※※※
六月初九,河北雄縣白溝河,平原上狂風怒號,飛沙走石。
漫天黃沙中,數十萬人壁壘分明,雙方相隔數里,遙遙對峙,黑壓壓的人群遮住了平原青翠的草地,雪亮的戟戈朝天而立,散發出一片幽幽的冷光,反覆閃爍著人們的眼睛,空氣中的死亡氣息清晰可聞,腐蝕鐵鏽般的血腥味在黃沙舒捲中瀰漫,延伸……
燕軍以朱能為先鋒官,張玉,丘福為左右軍指揮,朱棣領中軍壓後,先鋒最前沿,一萬騎兵一字排開,其後便是數萬弓弩手,弓弩手列成整齊的巨大方陣,橫豎阡陌間以十萬刀盾槍戟步軍壓陣,廣袤的平原上,一塊又一塊的方陣衣甲鮮亮,像一個大蛋糕被高明的廚師切成等份的五個大方塊,整齊的擺在白溝河旁的平原上。方塊之間燕軍各色戰旗迎風獵獵,遮天蔽日,振奮軍心的戰鼓擂得地動山搖。
平戎萬全陣,宋太宗趙光義所創陣法,以騎兵或戰車為前軍,弓弩其後,長短兵器為中軍壓陣,可拓展縱深,亦可壓縮防禦,是一種攻守兼備的萬能陣型。
而蕭凡這方則將全軍分為左右兩翼,四十萬人梯次排列,浩蕩延綿數十里橫向展開,形成一個V字型,如同猿猴的雙臂向前伸出,又像一把無所不容的劍鞘,恰到好處的包住了燕軍的陣型,弓弩列前,長戟其後,刀盾壓陣。盛庸領左翼,瞿能領右翼,蕭凡領中軍。
雁形陣,專門用來包抄迂迴的陣型,以攻為主。
雙方陣勢擺開,決戰在即。
百里平原上,數十萬人靜謐無聲,沉悶壓抑的殺氣充斥著空氣,鋥亮的刀光戟影閃爍著雪白的亮光,天地為之變色,狂風呼嘯肆虐低吟,仿佛為即將塗炭的生靈哀哀嘆息。
蕭凡身披戰甲,騎著戰馬立於中軍,身後十餘丈外,黑底白邊的帥旗上,繡著一個血紅奪目的“蕭”字,帥旗立於全軍雁形陣的尾部,旗杆高達數丈,十里外的將士皆清晰可見。
一股夾雜著黃沙的狂風吹過蕭凡的面龐。
蕭凡面容扭曲,神情痛苦的連連呸了兩聲,吐出了口中的沙塵。
“這種鬼天氣,實在不適合打打殺殺,早知道便該讓師父給我先算一卦才是……”蕭凡仰頭望天,喃喃自語。
貼身保護著他的曹毅也面泛苦色道:“風太大了,黃沙漫天的天氣,廝殺起來很費力,也很辛苦……”
蕭凡目光閃動,露出一個非常純真的笑容:“要不……派個人到對面燕軍遞封信,就說我軍今日狀態不好,約個時間改日再戰,你覺得怎樣?燕逆想必也不會拒絕吧?”
曹毅很無語,沉默了一會兒,道:“蕭大人,蕭元帥,你現在是領著幾十萬人的一軍主帥,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天真?咱們能不能談點成熟的話題?”
蕭凡重重嘆氣,曹毅說得有道理,陣勢都擺了出來,雙方蓄勢待發,只等一聲令下,這個時候若跟將士們說,咱們今天不打仗了,國家放你們一天假,回營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