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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一字,痛不欲生,此生還要受多少的苦痛,才能守得雲開見日?歲月無情流過,眨眼便是兩年,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年華還經得起幾年蹉跎?若不能在最美麗的那一刻委身於你,我寧願孤獨終老……
這一剎,陳鶯兒忽然生出一股出家避世的念頭,她只想遠遠逃離,此生不再為情所困,不再想起這個令她哭令她笑令她肝腸寸斷的男人,她已經受夠了這種折磨,也許,青燈經卷,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吧……
穿過蕭府內堂前的迴廊,陳鶯兒走在前院的花園小徑上,俏臉布滿淚痕,一雙美麗的大眼無神空洞的望著前方,仿佛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花叢外的一片草地上,忽然傳來了一道沉穩權威的蒼老聲音。
“這位女施主,你有凶兆!”
陳鶯兒一驚,立馬回過神,惶然回頭望去,卻見草地上一位穿著邋遢得辨不出本色的道袍的老道士,正捋著鬍鬚嚴肅的盯著她,那模樣就像給病人下達病危通知的資深郎中似的,那麼的篤定,權威。
陳鶯兒一見老道士便認出他了,這不正是那冤家拜的師父,名叫太虛的道士嗎?
太虛和蕭凡當年本在江浦縣認識,後來太虛找到這張長期飯票,乾脆便賴上了蕭凡,蕭凡還在陳家當醉仙樓掌柜的時候,太虛便在酒樓裏白吃白喝白住,陳鶯兒身為陳四六的千金,對太虛自然不陌生。
心上人兒的師父在面前,陳鶯兒不敢怠慢,急忙擦去臉上淚痕,朝太虛襝衽為禮,輕聲道:“見過老神仙。”
太虛嘿嘿一笑,幾步走到她面前,然後仍舊用很權威的語氣道:“這位女施主,你真的有凶兆!”
“敢問老神仙,民女有何凶兆?”陳鶯兒大惑不解。
太虛裝模作樣仰著腦袋,烏黑骯髒的手指掐算了幾下,篤定道:“你近日有血光之災!”
陳鶯兒這兩年久經風浪,自然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富家千金,這樣的江湖把戲她見得多了,聞言只是輕輕一笑,道:“既是老天註定,有災便有災吧,民女活到現在,過的每一天都像是災難,多一件少一件又何妨……”
太虛聞言一呆,頓時急了:“血光之災啊!你難道不怕?貧道可以幫你的,十兩銀子就行,很划算的……”
“生死各安天命,怕有什麼用?不得有情郎,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陳鶯兒出神的盯著前方錦簇的花叢,喃喃自語。
太虛急壞了,兩隻烏黑的手捧著遞到她面前,像個要飯的叫花子似的,哀哀求道:“十兩銀子不行,五兩銀子總可以吧,做人別那麼摳門兒,多少給點兒……”
陳鶯兒見太虛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有些吃驚。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欽封侯爺的師父,怎麼……這副悽慘模樣?那冤家平日裡是怎麼對他師父的?
太虛沒在意陳鶯兒驚愕的眼神,猶自哀哀訴苦道:“不瞞你說,出家之人生活艱辛啊,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多歲,還在溫飽線上掙扎,就沖這一點,女施主你怎麼著也該讓我給你算一卦,多少賺點卦金買蹄膀,補一補我這張不斷泄露天機的嘴……”
陳鶯兒聽得大生同情,不管這老道士說得是真是假,他畢竟是……那冤家的師父,說得那麼可憐,怎麼也該表示一下的。
於是陳鶯兒當即掏出了隨身的繡花小荷包,將荷包裡面的幾錠小銀錁子盡數全塞給了太虛。
太虛兩眼一亮,用手掂了掂銀子的重量,約莫有一二十兩之多,這可算是小小發了一筆。
太虛手掌非常老練的一翻一轉,手裡的銀子便神奇般的消失不見,滿臉市儈貪婪之色也很快恢復了道骨仙風之態,捋著鬍鬚高深莫測的微笑。
直到這時,太虛才正眼打量陳鶯兒,一見之下不由吃驚道:“咦?你不是江浦陳家的千金嗎?”
陳鶯兒苦澀笑道:“老神仙好眼力……”
太虛百多歲的高齡,對人情世故自然看得透徹,見陳鶯兒一副情傷悲愴的模樣,頓時便明白了幾分。
賊兮兮的眼珠子滴溜兒轉了轉,太虛怪笑道:“陳小姐為情所困,嗯?”
陳鶯兒原本稍有所緩的傷懷情緒,被太虛一提頓時又湧上心頭,還未答話眼眶便泛了紅,沉默不語的開始抽噎起來。
太虛唏噓嘆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也算是你一生的劫數,命該如此,怨恚傷懷也無用……”
陳鶯兒哽咽道:“民女終究是命苦福薄之人,命里註定在他心裡沒有立錐之地,民女……認命了!”
太虛眼珠子狡猾的轉了轉,道:“雖說緣分天註定,但也有事在人為,有些事情,你若用的方法不對,終究還是會與緣分擦肩而過……”
陳鶯兒哭聲立止,睜著通紅的雙眼盯著太虛,驚喜道:“老神仙這話……莫非此事尚有轉機?還請老神仙教教民女……”
太虛哈哈大笑:“區區情愛小事,這有何難,可笑世人好不懵懂!”
陳鶯兒頓時欣喜萬分,毫不猶豫朝太虛盈盈跪倒,道:“求老神仙指點。”
“哈哈,指點,嗯,當然沒問題……”太虛笑聲一頓,老臉板得緊緊的,道:“……貧道指點你,你給我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