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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凡微微彎下腰,細心的觀賞著紙上散發著淡淡墨香的字跡,陳四六小心翼翼的高高舉著,不無炫耀之色的大聲念著紙上的詩句,聲情並茂之至:“‘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乃先祖親筆所書,其憂國憂民之情操,吾身為拾遺先祖後人,思來仍忍不住愴然而涕下啊……”
蕭凡愈發肅然起敬,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直起身子,由衷的誇讚道:“岳父大人的感情真豐富啊,不過……”
“不過什麼?”
“少了兩個字啊,岳父大人……”蕭凡面帶異色道。
“少……少了兩個字?”陳四六愕然:“什麼意思?”
蕭凡望向陳四六的眼神有點複雜:“‘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是幾個字?”
“二十二個字。”陳四六飛快的答道,算數方面他很有天賦。
“您再數數這幅字,上面有幾個字?”
陳四六一驚,翹著粗如蘿蔔的手指,來回數了好幾遍。
“二十個。”陳四六肥臉狠狠抽搐了幾下,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蕭凡點頭誇讚道:“岳父大人真聰明,……所以,它少了兩個字。”
“……莫非先祖故意少寫了兩個字?”陳四六臉色有些難看了,可提的問題仍不失天真爛漫。
蕭凡緩緩搖頭,用幾分可憐的目光看著陳四六,他是認真的人,愛岳父,但更愛真理。
“咳,事實上……”蕭凡瞟了陳四六一眼,一本正經道:“這上面寫的確實是一首詩,不過與令先祖沒什麼關係,它有個名字,叫‘靜夜思’,作者不姓陳,姓李。”
“靜……靜夜思?何謂靜夜思?”陳四六一臉懵懂,肥肥的老臉微微出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啊岳父大人……這首詩五歲的孩童都背得的。”
陳四六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記悶棍似的,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識字?”陳四六滿臉驚愕。
“略懂。”蕭凡矜持的道。
良久……
“狗日的老周,騙了老子一百兩銀子!”陳四六肥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大聲咆哮。
蕭凡望著歇斯底里的陳四六,目光滿含同情。
沒文化真可怕。
痛罵半晌,陳四六撲上前將手中的“先祖真跡”刷刷刷撕了個粉碎,然後捂著胸口滿面痛苦的坐了半天,這才悠悠嘆氣道:“賢婿啊……”
“小婿在。”
“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好。”
第一卷 江浦商人婿 第019章 許願神燈
陳四六的臉變得很快,不愧是商人,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過硬,剛才被騙的事情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提起正事的時候,他的臉上馬上恢復了以往和善憨厚的笑容,看起來令人倍兒有安全感。——陳家龐大的家業就是靠他這張憨厚的肥臉混來的。
“賢婿啊,你今年多大啦?”陳四六堆著笑臉,跟蕭凡拉起了家常。
“小婿今年十九,已近弱冠了。”蕭凡回答得很有禮貌。
“十九……明年該行冠禮了,開春以後,我便帶你去陳家祠堂,請縣裡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學究,熱熱鬧鬧的給你辦一次行冠大禮。”陳四六親熱的說道,邊說還邊拉起了蕭凡的手,不住的摩挲,摸得蕭凡渾身雞皮疙瘩一層又一層。
這人什麼毛病?說話就好好說,幹嘛非得拉著手說?還摸來摸去的,惡不噁心?
畢竟是長輩,蕭凡不能太拂他面子,只好任他吃自己的豆腐,還不得不擠出一臉難看的笑容。
“多謝岳父大人,小婿銘感五內。”蕭凡嘴上感激,眼睛卻盯著被陳四六抓著的手,忍著噁心看著陳四六不住的摸啊摸啊……
陳四六渾然不覺,仍親熱的道:“賢婿啊,你雙親走得早,幸好當年你父與我定下了這門親事,否則這世上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多麼淒涼……”
摸啊摸啊……
陳四六越說越動情,眼眶很快泛了紅,語聲哽咽:“……我們都是一家人,你父親去了,可我還在,岳父如父,可惜我這幾年一直在外奔波,對你殊乏照料,賢婿啊,為了這個家,我對你太過疏忽,你不要怪我才是……”
摸啊摸啊……
蕭凡趕緊一副情動的模樣,順勢抽回自己的手,長揖道:“岳父大人言重了,陳家肯收容我,已是天大的恩情,小婿一直銘記在心,常思湧泉相報,怎敢責怪您呢。”
商人果然是商人,連感情都是先見效益再投資,蕭凡對這位岳父又多了幾分了解。若非他幫著陳家解決了這次危機,恐怕陳四六早已毫不憐憫的將他趕出府了。
陳四六嘆息,又一把抓過蕭凡的手,摸啊摸啊……
“這次陳家得罪了曹縣丞,多虧賢婿斡旋遊說,才免了陳家滅門之危難,陳家上下對你實是感激萬分……賢婿啊,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畢竟已是一家人,你不妨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只要陳家有的,我都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