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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觀愣住了,思索半晌,訥訥道:“應該不至於吧,金殿之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拼的是學識和辯才,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這樣的情形下,奸黨能玩出什麼花樣?”
暴昭搖頭道:“別小看他們,這群人或許不足慮,但你別忘了,今日是大朝會,天子下旨,凡爵至侯爵者皆須上殿議事,蕭凡剛被天子晉以侯爵,也就是說,今日的朝會,咱們主要的對手是蕭凡……”
提起蕭凡的名字,黃觀眼中不由冒出憤怒的火花,咬牙切齒道:“蕭凡……縱然對手是他又怎樣?我曾聽過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先帝在時,蕭凡考取的秀才功名,還是靠作弊得來的,哼!如此不學無術之人,我等尚有何懼?”
暴昭冷冷道:“你若真這麼想就錯了,仔細回憶一下,自從蕭凡入朝為官一直到現在,兩年多了,歷經數次朝爭,甚至孤身入北平,燕王十萬兵馬都拿他無可奈何,哪一次他不是大占便宜?他什麼時候輸過?”
黃觀一呆,仔細回想一下,果真如暴昭所說,蕭凡這混帳不知是運氣還是本事,歷經多次危機皆讓他一一化解,並且大獲全勝,在眾大臣的記憶里,這傢伙根本沒吃過虧,……這種人簡直就是妖孽!
想到這裡,黃觀臉色漸漸變了,——這一次朝爭,蕭凡若仍然能夠大勝,那豈不是說明自己這一方註定會失敗?
“他……他這一次又會使什麼詭計?”黃觀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聲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暴昭滿臉苦澀的搖頭:“此子年紀雖幼,但天下沒一個人能看穿他,他的所言所行,盡皆匪夷所思,仿若天外驚鴻,一瞥而無蹤,不到圖窮匕見的最後一刻,任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舉動來反敗為勝……這個人的心思太深,我實在看不透他……”
黃觀緊緊抿嘴,臉色漸漸通紅,沉默良久,忽然一字一句惡聲道:“今日金殿之上,我縱然與這奸賊同歸於盡,也絕不讓他得逞!”
暴昭看了他一眼,奇道:“我們雖然都痛恨奸黨,可是卻也沒恨到你這種地步,……尚賓啊,蕭凡到底跟你結下多深的仇怨?致使你這麼恨他?”
“他勾引我妹……”黃觀痛苦的閉上了眼。
暴昭一愣,接著失笑:“恨歸恨,不帶這麼罵自己的啊……”
黃觀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抓狂道:“暴大人,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像在跟你說笑嗎?”
“呃……”暴昭的笑臉凝固。
黃觀閉著眼,眼角淚光晶瑩,面孔痛苦的抽搐,再一次滿含屈辱的重複道:“……他真的勾引我妹!”
“……”暴昭沉默嘆息。
這時,府外遙遙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悠揚的節奏告訴黃府內堂眾人,寅時已到,該上朝了。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收拾行當,懷著激動興奮的心情,昂首闊步向堂外走去,像英勇無畏的戰士一般,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悲壯踏上了戰場。
今日忠奸一戰,可定大明百年興衰,光耀廟堂門楣千古,吾,往矣!
※※※
與此同時,蕭府之內同樣燈火通明。
茹瑺,解縉,齊泰,郁新,曹毅,眾人聚於蕭府內堂,神情頗為焦急的瞧著蕭凡。
蕭凡半閉著眼,手裡捧著一隻翠綠碧透的茶盞,裊裊水霧升騰,一張俊臉被襯映得愈發高深莫測。
內堂一片寂靜,落針可聞,眾人的目光緊緊盯著蕭凡,焦灼而慌亂。
茹瑺清了清嗓子,環視眾人一圈,然後緩緩道:“蕭大人,馬上就要大朝會了,咱們可有什麼良策讓改革軍制之議今日一錘定音?”
蕭凡笑道:“金殿之爭,無非講道理,擺事實,除此別無他法……”
茹瑺一呆,急道:“講道理?這……只能這樣嗎?沒有別的法子?”
蕭凡一聳肩:“講不過他們時,我倒想揍他們一頓,不過我估計天子肯定不答應……”
眾人:“……”
蕭凡看了他們一眼,道:“各位也是曾經考過科舉的有才之士,變法改革從春秋一直到前宋,歷代素有成例,事實證明變法確實是強國之道,比如春秋時管仲的‘相地而衰征’,齊國的鄒忌變法,秦國的商鞅變法,北魏的孝文帝改革,後周的世宗改革,一直到前宋的王安石變法……這麼多前人先賢的成例,你們難道還擔心辯不過那些迂腐酸儒?”
眾人聞言沉默許久,一臉訕訕之色。
茹瑺乾笑道:“成例確實很多,但是……其時不同今日,前人變法無一不是小心翼翼的謀定而後動,與權貴功勳妥協,質換的方式徐徐推進,並且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終成新法。如今朝中頑固守舊的清流們頗占多數,再說大人您的變法主張一開始便衝著最為棘手的軍制,直接觸動了文官們的利益,所遇到的阻力必然亦勝前人許多,而且那些酸儒整日泡在書本里,打著聖人之言的招牌,動輒來幾句子曰詩云,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今日能不能在金殿順利推行大人的變法主張,我們……委實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