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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王之中,尤以四皇叔燕王,和十七皇叔寧王擁兵最重,燕王戍北平,寧王戍大寧,二地皆與北元相近,兵多將廣自是無可厚非,我擔心的是,這二位皇叔將來若不願奉我為主,命令封地將士們倒戈相向,兵鋒直指應天,那時我該如何自處?”
朱允炆說了很久,言語間不時長吁短嘆,愁意深深,顯然,藩王是他心中最大的隱憂,這種隱憂是不足為外人道的,若真說出來了,旁人必會認為這位太孫殿下還未即位,便想著除去諸皇叔,這對朱允炆的名聲頗為不利,再說他本性仁厚,對皇叔們本也下不去手。
蕭凡半闔著眼睛,靜靜聽著朱允炆述說。歷史還是歷史,這個時候的朱允炆果然還是預見到了分封藩王的大患,這種大患過不了幾年便會真正顯現,而他嘴裡所說的燕王和寧王,便是靖難之役時的亂軍之首,最後生生奪了他的江山。
不管怎麼說,朱允炆願意將這種敏感犯忌的想法跟他說,蕭凡心裡還是很感動的。他能感覺到,朱允炆確實拿他當了朋友,這種話若非交情深厚的朋友,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蕭凡與朱允炆見面不多,朱允炆是個可憐的小伙子,他的身邊充斥著滿嘴仁義道德的老師,儒臣,充斥著滿臉奉承阿諛的宦官太監,上面還有一個嚴厲的祖父朱元璋,這便是他生活的環境,在他的環境裡有很多人,可是惟獨沒有朋友,可以說笑談天,可以互幫互助,可以挖心掏肺的朋友。
蕭凡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醉仙樓恨其不爭的責備,甚至打罵,令朱允炆感到一種被人真誠關心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是身邊那些儒臣,宦官所不能給予的。
男人的友情很簡單,有時候甚至很莫名其妙,說產生便產生了。蕭凡和朱允炆正是如此。
看著朱允炆愁意滿面,蕭凡有些不忍心,他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
“殿下,藩王之患確實是存在的,不知殿下的老師黃先生可有建議?”
朱允炆笑了笑,愁容稍緩:“黃先生寬慰我,他說如今陛下健在,藩王成患為時尚早,而且藩王的兵力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多,頂多有個自保的作用而已,萬一有天他們真敢謀反,我們用朝廷大軍打敗他們,應當易如反掌,容易之極。黃先生還說,漢朝景帝時,七王叛亂,漢景帝以周亞夫,竇嬰為帥,只用了十天時間,便平了七王之亂,我朝藩王雖多,所忌者,唯燕,寧二王也,難道區區兩個藩王,我們的朝廷大軍還打敗不了他們嗎?呵呵,雖是寬慰之語,不過我也覺得黃先生所言甚為有理……”
蕭凡嘆息。
有句話他忍得很辛苦,漢景帝英明果決,你朱允炆能和人家比嗎?景帝手下有千古名將周亞夫,你朱允炆手下有誰?能征善戰的將領早就被你爺爺殺的殺,死的死,活著的皆是庸碌之輩,能靠得住嗎?再說燕王雄才,乃世之梟雄,豈是漢時那些不成器的七國叛王比得了的?
黃子澄,你真是好樣的!忠臣當到你這份上,奸臣們都該笑死了。歷數各朝,最怕的就是朝堂中出現這種忠直不阿的蠢臣!他們滿懷忠君報國之心,一門心思的誤導禍害帝王,這些人比奸臣更可恨,更該殺!最後害得帝王丟了江山,這些蠢臣們還滿臉悲愴的仰天大呼:“此天命也,非戰之罪……”
天命亦在人為,身為帝王臣子,你早幹嘛去了?
蕭凡張嘴,便欲勸朱允炆對藩王要更為警惕,不要相信身邊那些酸腐儒臣的寬慰之語,免得害國害己,話到了嘴邊,蕭凡忽然猛地驚醒,立馬住口不語。
自己的身份只是草民,不在其位而不謀其政,有些話大臣能說,但草民是絕對不能說的,哪怕是太孫殿下在民間認識的草民朋友,照樣不能說,否則會害死自己。
來日方長,且待以後有了身份,有了機會,再好好勸勸這位單純的太孫殿下吧。
說出了心裡的隱憂,朱允炆心情好了許多,鬱悶之情一掃而空,連笑容都燦爛起來。
有些人對朋友述說心事,其實不一定要朋友給他提供多么正確的處理意見,他所需要的,僅只是一個人能安安靜靜聽他說而已,說完便算了,心靈的垃圾清掃出去,沒人會對這堆垃圾進行分析研究。
蕭凡笑道:“殿下的故事說完了,還想聽猴子的故事嗎?今天這齣很精彩,大鬧天宮哦……”
朱允炆探頭看了看窗外西沉的夕陽,滿臉不舍的道:“今日晚了,我還要趕回京師,明日吧,你多編幾段精彩的,明日跟我多說一些……”
扭頭正待喚親軍擺駕,朱允炆目光卻不自覺的落在雅閣內擺放著的贗品古琴上,然後對蕭凡道:“你把琴擺在這裡,難道你會撫琴嗎?”
蕭凡聳肩道:“我只是附庸風雅而已,不過我的未婚妻善撫琴,她還有個名叫抱琴的丫鬟呢……”
朱允炆笑著指了指蕭凡,道:“謙虛,你太謙虛了,我早看得出來,你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妻子會撫琴,你身為夫君,怎麼可能不會?來,與我相和,我們也來效一效春秋戰國時的伯牙與子期,共撫一曲高山流水……”
蕭凡急得臉都白了:“殿下,若論撫摸女人,草民倒是頗有心得,可是撫琴,草民卻真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