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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人盡皆欣喜若狂,身份二字,看不到摸不著,可它卻實實在在擺在那兒,它能讓一家人揚眉吐氣,也能讓一家人垂頭喪氣,尊貴與低賤,完全只看身份的高低,這是很現實的事。
陳寧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忘形的拍著蕭凡的肩,大大咧咧道:“姐夫太夠意思了!今晚迎春樓,小弟請客,給你弄倆青倌人破一破身子,以為慶賀,就這麼說定了,姐夫你一定要給我面子啊……”
蕭凡面色古怪,尷尬的笑,堂外曹毅等眾錦衣衛笑得前仰後合,陳家人的臉色卻全都陰沉下來了。
良久……
陳四六轉過頭,非常嚴肅的對陳周氏道:“我終於發現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陳周氏茫然中……
陳四六一指陳寧:“……不然怎麼會生出這麼個白痴?”
※※※
一頂軟昵小轎,跟著十幾輛大車的陪嫁之物,陳鶯兒低調的正式進了蕭府的門。
謹記自己的身份,陳鶯兒進門之後以妾禮鄭重拜了畫眉和江都,四位夫人當中,陳鶯兒已雙十年華,算是年紀最大,可她卻非常謹守本分的稱畫眉,江都和張紅橋三人為姐姐。
守了這麼多年,幸福得來不易,更須妥善經營,好好珍惜,飽嘗相思之苦,今日終遂之,陳鶯兒知道幸福的分量多麼沉重,絕不可因自己的言行而驟然失去。
這幸福,是她親手爭取來的!
在蕭府與心上人度過了幾天甜蜜而平淡的日子,陳鶯兒便馬不停蹄的開始了工作。
她沒忘記畫眉和江都的囑託,更沒忘記如今自己的相公萬務纏身,作為他的妻子,自然要不遺余力為他解憂。
不知不覺,已到寒冬臘月,洪武三十一年快要過去。
這一年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不啻驚濤駭浪,如今總算過去了。
臘月初三,京師天降大雪,一份奏本擺在了朱允炆的案頭上。
奏本是燕王朱棣寫的,裡面的詞句情真意切,不但表示了對新皇陛下登基的擁護,而且發誓燕王一脈世代為大明天子效忠,其忠心天日可鑑云云。
表完忠心後,燕王朱棣提了一個要求,本皇叔年輕時為國征戰,數擊韃子,更且不惜性命,親自上陣斬殺韃子無數,如今年歲漸老,久傷復發,沉疴甚重,終日病床臥榻,怕是命不久矣,最為悲哀的是,先帝駕崩,本皇叔為了表示悼念,派三個兒子入京奔喪,以表孝心,可是這一去如石沉大海,三人皆被滯留京師,膝下無一子侍奉湯藥茶水,臨終連個盡孝的人都沒有,想來不覺涕淚交加,尤覺晚景淒涼,臣冒死敢問陛下,能不能放我兒子回北平,讓我死了也有個送終之人,若是陛下懷疑臣有不軌之意,臣願放棄北平封地,放手一切兵權,自削燕藩,從此不理政事軍務,只求臨死前見兒子一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云雲……
這份看起來血淚交加的奏本令洪武三十一年年末的朝堂又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朱棣在奏本中把自己寫成了一個孤獨可憐的病人,一心盼著兒子回家給他送終,甚至為了親情而自願放棄藩地的偉大父親。奏本中還隱藏著另一層意思,我光明磊落的派兒子入京奔喪,這本是身為人子該盡的孝道,可你這個剛登基的天子卻小肚雞腸,怕我謀反而把我三個兒子全部扣押,相比人品,孰優孰劣,天下人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明著是可憐求懇的奏本,實際上卻是一份赤裸裸的挑釁書!
更過分的是,不知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朱棣將這份奏本複印了數十份,派快馬分別傳於戍守天下各地的藩王手中。
朝堂震動,藩王震動,天下震動!
都察院御史,六部科道言官數十人齊聚於金殿,紛紛要求朱允炆釋放三位燕王子,令燕王骨肉相聚,清流們更是發動起來,以黃觀為首,紛紛將矛頭指向蕭凡,說他離間拆散天家,罪大惡極,請求天子降罪。
各地藩王也紛紛遞上了奏本,言及天子扣押燕王之子此舉太過絕情寡義,皇叔們殫心竭慮為你守江山,抗擊外辱,治理軍民,你卻如此無情扣押皇叔的兒子,你自己的親兄弟,這樣的舉動怎能稱得上聖明天子?如今燕王為了見兒子逼得自願放棄封地,骨肉分離,何其慘也!你如此作為寒了天下藩王們的心……
藩王們上表當然不僅僅是為朱棣求情,為朱棣造聲勢,他們還有另外一層試探的意思。
傳言喧囂塵上,朝廷欲削藩的說法早已傳遍天下,藩王們正是惶惶不安之時,現在朝廷和藩王之間的矛盾和猜疑通過這件事終於直接爆發出來了。
——燕王現在已經公然宣稱自願放棄封地,你朱允炆敢答應嗎?天下二十幾位皇叔都在盯著你的反應,就看你怎麼做了。
事情已經無法遮掩,朝堂中的清流跟發了瘋似的,要求誅殺國賊蕭凡的奏本雪片似的飛進了皇宮,連國子監的學生們都發動了起來,紛紛於禮部衙門前請願,要求裁撤錦衣衛,嚴懲國賊。
突生變故,不及反應,面對滿朝甚至整個天下的喊殺聲,年輕的朱允炆慌了神。
登基不過半年的他,根本沒遇到過這樣棘手的事。
事態愈發嚴重的時候,朱允炆當即宣了蕭凡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