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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漸漸流逝,鎮撫司前院內的殺氣也越來越濃郁……
良久,紀綱終於有了反應。
迎著蕭凡冰冷如刀鋒,殺意盎然的眸子,紀綱臉色竟慢慢恢復了正常,更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還朝蕭凡微微一笑。
整了整自己的紗籠官帽,紀綱斂了笑容,雙手抱拳,神色肅然朝蕭凡躬身施禮,朗聲道:“國公爺清理門戶敗類宵小,正其時也!下官感佩,衷心贊成!”
感佩,贊成。
這就是紀綱的回答,很識時務,這句話也救了他自己一命。
眾人又是一陣譁然。
誰都知道今日被國公爺誅殺的這些人是受了紀綱的指使,成群結隊來衙門針對蕭凡和袁忠鬧事的,結果被人當槍使的人死光光了,拿槍的人卻立馬變了口風,毫不猶豫的朝蕭凡低頭服軟。
這樣的上官,太讓人心寒了……
盯著紀綱那張貌似憨厚爽直的虬髯大臉,還有他眼神中那股怨毒與畏懼交織的複雜眼神,蕭凡暗暗嘆息一聲,胸中一腔凌厲殺氣頓時盡泄。
今日的紀綱做對了選擇題,時機已逝,殺不了他了。
鋒芒盡斂,陰霾已去,在場眾人頓時感到渾身一陣輕鬆,那股令人透不過氣的難受感覺已消失不見。
蕭凡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紀大人不愧國之棟樑,頗識大體,本國公亦感佩之至。”
話是一句好話,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氣氛下說出來,卻比扇人耳光更難堪。
這哪是誇人呀,簡直是損人,而且損得太惡毒了。
當下紀綱的臉色又是一陣變幻,很是精彩。
接下來,便是如何善後了,一口氣殺了幾百個人,當然不能幾句話輕易交代過去,天子在宮裡等消息,言官御史們睜著眼睛準備寫奏本,京師甚至全天下的士子百姓們等著朝廷對這件事做一個論斷……
當然,這些事情就不用蕭凡親自過問了,如今的他高居官位,為他解憂效勞的人如同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善後的繁瑣事情,自然有別人來擺平,國公爺卻是典型的管殺不管埋。
迎著衙門內眾人驚懼敬畏的眼神,蕭凡緩緩道:“今日這些人犯上不敬,挑釁皇威,罪當誅之!”
眾人一凜,包括紀綱在內,紛紛躬身抱拳應是。
“犯上不敬,挑釁皇威,罪當誅之”,這就是蕭凡對這次屠殺下的結論,終審判決,上訴無效,數百名被紀綱當了槍使的人就這樣蓋棺論定,死了都要被安上一個“犯上”的罪名。
下了定論後,蕭凡轉身便走了,鎮撫司衙門內,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望向紀綱。
今日國公爺的這番動作,已不是簡單的扇紀綱的耳光了,而是毫不留情的打壓,國公爺用這種方式向天下人昭告,錦衣衛是我的!
這樣的結果,身處錦衣衛的各同知,僉事,以及千戶百戶們心中都有了計較。
副指揮使跟國公爺斗,貌似……差了一把火呀。
建文元年歲末,英國公蕭凡血洗鎮撫司衙門,重掌錦衣衛大權。
※※※
出了鎮撫司衙門,命所有京營軍士出城歸營,蕭凡在侍衛的簇擁下進了皇宮,向朱允炆稟報今日之事的處理結果。
當聽說蕭凡調兵殺了幾百人以後,朱允炆麵露不忍之色,有些責怪道:“是不是太過了?朕一心想做個聖明君主,聖明君主以仁孝治國,就算臣下不安分,也不該殺這麼多人呀,聖君誅心便可,殺這麼多人卻……”
蕭凡神態從容道:“漢武,唐宗,宋祖,他們都是聖明君主,他們沒殺過人嗎?陛下,聖君不但誅心,也殺人。”
朱允炆當然不清楚這次屠殺事件的背後,還糾纏著蕭凡與紀綱的複雜恩怨,他久居深宮,這種八卦事情是沒人敢跟他說的,所以單純的朱允炆仍只看到事情的表象,認為只是一幫錦衣衛對自己的待遇不滿,聚眾鬧事而已。
聚眾鬧事,這種事可大可小,端看怎麼處理了,大而化小,頂多斥責喝罵幾句,小而化大,就是煽動譁變,圖謀不軌,殺之亦說得過去。
朱允炆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年歲漸長的他,已經頗具帝王之氣,雖然這股帝王之氣尚嫌稚嫩,但好歹比以前成熟了許多,經過燕王造反之戰後,朱允炆對“皇權”這個東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這種理解就是: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誰都不准搶走!
以這種心態來解釋蕭凡今日的所為,朱允炆心中頓時感激起來。
這位太孫之時的平民布衣之交,是在幫他鞏固江山,全心維護他的皇權威嚴,就算是殺人,也是為他而殺。
想通以後,朱允炆淡淡點頭,朝蕭凡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蕭侍讀辦事,朕是放心的,你從沒讓朕失望過,……明日若有言官參劾,朕必為你擋之。”
※※※
朱允炆與蕭凡的談話被侍候天子起居的貼身太監而聶傳到紀綱的耳朵里,原本打算入宮哭訴告狀兼扮演小可憐的紀綱聞言頓時心涼了半截兒,立馬打消了告狀的主意。
天子都如此表態了,再去告蕭凡的狀能有好結果嗎?
屠殺結束的第二日,群臣早朝,金殿面聖。
一個奇怪的現象發生了,昨天蕭凡調兵入城血洗錦衣衛,殺了那麼多人,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可是天大的事,大臣們不可能不知道,可今日的金殿上偏偏一派祥和,平日裡誰穿的官服不整,誰在金殿上咳嗽了一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逮著大參特參的御史言官們,今日卻如同集體吃了啞藥一般,縮著頭站在朝班中悶不出聲兒,連個屁都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