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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打出這麼個光景,實在令蕭凡始料未及,這應該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才對,怎麼變成這樣了?
看著蕭凡再次暴笑,朱棣覺得臉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王爺,我錯了,再也不笑了……”蕭凡瞧著朱棣腦門上暴跳的青筋,趕緊斂容道歉。
打仗是打仗,拿這種低級趣味嘲笑敵人是不道德的,蕭凡是個很有道德的人。
長吸一口氣,朱棣低沉的聲音在城頭迴蕩:“蕭凡,你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這句話從朱棣口中說出來,不是疑問,也不是辱罵,他的語氣很平靜很篤定,仿佛在說著一個類似於“太陽從東邊升起”這樣的真理一般。
蕭凡點頭:“知我者,王爺也,我從來沒否定過自己是混蛋,不過我一直認為,如果忠於朝廷,忠於君上,就算是混蛋,也是個好混蛋,王爺,你覺得呢?”
朱棣冷笑道:“忠於朝廷?朝堂被你們這些奸臣弄得烏煙瘴氣,渾濁不堪,忠良被陷害,天子被蒙蔽,你們一手遮天,把持朝政,擅推什麼軍制變法,罔顧祖宗法制,這樣的朝廷,本王難道還要忠於它麼?”
蕭凡盯著朱棣冷冷道:“王爺是個磊落漢子,我一直很佩服的,造反便是造反,想當皇帝就當皇帝,找這麼多的藉口,王爺不覺得這是掩耳盜鈴嗎?你騙得了自己,騙得了天下人嗎?什麼恢復祖制,什麼清君之側,無非一層包藏野心的外皮罷了,王爺,想當皇帝直說好了,何必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騙十幾萬人替你賣命,你這是在造孽。”
朱棣怒道:“先帝遺旨,朝堂有奸佞禍亂朝綱之時,各地藩王有權起兵進京勤王鋤奸,本王乃是奉天靖難,有何錯處?”
“天子仁德,登基以來勤於政務,廣布仁政,寬於治民,兢兢業業,天下萬民景從,士人學子稱頌,正是君聖臣賢,盛世之象,何來禍亂朝綱,何來烏煙瘴氣?王爺,你的藉口找得太蒼白無力,起兵造反更是大錯特錯!”
朱棣咬牙冷笑:“蕭凡,所謂君聖臣賢難道就憑你一個人紅口白牙亂掰扯別人就會信嗎?天下誰人不知,朝堂中最大的奸臣就是你,本王起兵欲清君側,第一個要清理的,就是你這禍國奸賊,有你在朝堂,天下怎能太平?何來盛世之象?”
蕭凡被朱棣一口一聲“賊子”“奸臣”罵得心中來了氣,不樂意道:“好好說話啊,誰是奸臣?你一個反賊有什麼資格說我是奸臣?”
朱棣怒道:“天子被你們這些奸賊蒙蔽,你們不是奸臣是什麼?”
蕭凡勃然怒道:“你放屁!你才是奸臣,反賊……你是屎人!”
這話觸著了朱棣的痛處,毫無疑問,昨晚的經歷是朱棣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貴為皇胄卻被炸了一身屎尿,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我……我日你先人!蕭凡,我們不死不休!來人,傳令三軍,攻城!破城之日,濟南雞犬不留!”
朱棣厲聲吼過之後,撥馬便往回走,頃刻間,轟轟轟三聲巨響,燕軍的洪武大炮率先開火,一尊尊黝黑的炮筒發出震天的怒吼,一輪炮雨過後,燕軍前鋒陣列中飛快跑出一列背著長方形木盒子的士兵,手執盾牌一路跑到城牆根前,守城將士的弓箭傾泄在他們身上卻毫無作用。
背著木頭盒子的燕軍士兵到達城牆下面後,一低頭便點燃了盒子旁的引線,唰唰唰一陣巨響,盒子裡的三排小木窗口忽然噴出無數道火舌,一發發小鐵彈夾著悽厲的尖嘯聲射向城牆,守軍將士一時不察,城牆垛口的第一排將士紛紛中彈倒地,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明朝初年最犀利的火器,其原理如同前世的車載火箭炮一樣,這種火器有一個很貼切的名字,叫“一窩蜂”。
這種火器威力巨大,就像隨身攜帶了三排小炮一樣,不過它有個缺點,那就是充填彈藥很麻煩,一個盒子只能裝三排彈藥,打完以後再充耗時良久,基本跟一次性的火器差不多的概念,朱棣北征蒙古時便使用過這種火器,效果很顯著,這次攻打濟南城,朱棣乾脆也將它派上了用場。
蕭凡見狀大驚,他想不到明朝居然有如此厲害先進的火器,燕軍如果大量裝備這東西,在一窩蜂的掩護下,燕軍再用梯子登城,濟南怎麼可能守得住?守軍將士連頭都不敢冒,只能任由燕軍爬上城牆,在城牆的馬道上展開白刃戰,那時濟南就危險了……
蕭凡震驚之時,無數燕軍扛著梯子嚎叫著衝上前來,像一道黑色的洪流,瞬間覆蓋了一切陸地。
曹毅濃眉一掀,拔劍前指,大喝道:“弓箭,上!”
北城牆的馬道上,一排箭手默然無聲上前,搭弓,拉弦。
“放!”
嗡的一聲悶響,蝗蟲般的箭雨傾泄而下,無數燕軍士兵倒地哀嚎。
戰爭是殘忍的,攻方或守方都在呼吸間飛快的消耗著生命,刀兵與鮮血交織成一幅慘烈如地獄般的景象,殘臂斷肢散落在戰場的每個角落,如山般堆積的屍體叢中,一條條鮮血匯成的河流緩緩凝聚,涓涓流入清澈的護城河中。
嗖嗖嗖!
燕軍又一列背著木盒子的士兵奔上前,低頭,點燃引線,一窩蜂的鐵彈無情的泄向城牆垛口,隨著守軍慘叫著倒地,扛著梯子的燕軍士兵再次衝上前,第二波攻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