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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覆滅在即,家主甚至面臨牢獄之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這個陳府管家還能風光多久?

    陳家得罪新任縣丞的消息已經在陳府內傳開,下人們做著各自的活計,可臉上卻帶著惶惶驚懼之態,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商戶人家的興衰成敗,往往只在當官的一句話之間。

    前堂內,陳四六看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似嗚咽般長長嘆了口氣,兩手捂住了肥胖的面孔,身子不停的顫抖起來。

    不知何時,一雙纖細的手按住了陳四六發抖的肩膀,慢慢在他肩上揉捏,似在平復他的情緒。

    “爹,事情真的不可挽救了麼?”聲音細細軟軟,卻夾雜著強烈的不安。

    陳四六閉著眼,嘆息道:“鶯兒,陳家大難臨頭了……寧兒這次闖的禍可不小。”

    陳鶯兒咬了咬下唇,薄怒道:“二弟也太不曉事了!女兒早就告誡過他,咱們是商戶人家,縱是家財萬貫也不能在外面飛揚跋扈,這世上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實在太多了,可他就是不聽……”

    陳四六蒼白的面孔也浮上幾分惱怒:“我陳四六上輩子不知造了什麼孽,竟生下這麼個孽子!我……我真恨不得活活打死他才好!”  

    陳鶯兒急忙揉捏起陳四六的肩,柔聲道:“爹您彆氣壞了身子,陳家還得靠您度過這次難關呢……二弟他人呢?”

    “哼!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頓,然後將他關進祖宗祠堂罰跪去了……”

    陳鶯兒面露不忍之色:“爹,這天氣挺冷的,晚上風寒露重,二弟若著了涼可怎生是好?陳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啊……”

    陳四六發了一陣呆,然後嘆氣道:“鶯兒,還是你最懂事,你去內院收拾一下,然後叫上你娘,還有你弟弟,連夜出城去吧……五年前我在鎮江府買了幾畝薄田,官府應該不會查到,以後……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來操持了……”

    陳鶯兒愣了愣,隨即驚道:“爹,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四六絕望的慘笑:“求告無門,看來曹縣丞是不會放過咱們陳家了,你們快逃命去吧,我已屆不惑,便舍了這殘軀讓曹縣丞出一口怨氣又何妨。”  

    “爹,萬萬不可!曹縣丞不是說過,不抓咱們的人,只要咱家傾家蕩產麼?只要咱們家人平安無事,縱將家產給了他……”

    陳四六冷笑:“你以為他嘴上說不抓人,便真的不抓人麼?當官的這套做法我見得多了,先尋個由頭,把人弄進大牢里,然後嚴刑逼供,羅織幾條罪狀,最後理直氣壯的抄沒家產,這樣任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說明日要查我們陳家的帳簿,就是第一步……”

    陳鶯兒俏臉蒼白,落淚道:“難道便沒別的法子麼?爹您平日裡給黃知縣,謝主簿,李典史他們打點了不少銀子,今日陳家遭難,爹您再去求求黃知縣……”

    陳四六嘆氣道:“難了,太難了!今日下午謝主簿派人給我傳了幾句話,這位新來的曹縣丞,來頭可真不小,就連黃知縣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曹縣丞什麼來頭?”

    “他……他本是衛所武官,北平燕王麾下一名百戶,燕王北征殘元,這位曹百戶身先士卒,立了大功,因傷而退役,燕王彰其功,亦惜其才,特將他薦入京師,補了江浦縣丞這個文官的缺,這位曹縣丞背後站著的,可是燕王殿下啊!黃知縣怎麼惹得起他?”  

    陳四六長長嘆了口氣,神色灰敗得像個死人。

    陳鶯兒也呆住了,曹縣丞背後的靠山竟是燕王殿下,如此強大的靠山,對陳家這個小小的商戶來說,簡直是天大的人物,陳家得罪了曹縣丞,下場……

    “看來我陳家真是走投無路了……”陳鶯兒悲戚落淚,晶瑩的淚珠兒濕了衣襟。

    “如今陳家只有兩條路走,一是你們連夜逃出江浦,從此隱姓埋名,或能保得一世平安,我留在這裡讓曹縣丞出這口氣……”

    “爹!這條路萬萬不能走!二弟年歲還小,女兒和娘親又是女流之輩,您是咱家的主心骨啊!少了您,這陳家怕是從此敗落了……”

    陳四六嘆了口氣,複雜的望著陳鶯兒,半晌才道:“……第二條路,黃知縣的獨子黃惟善對你頗有情意,去年夏天,黃知縣代他兒子向我求親,我因你與蕭凡早有婚約,若悔了親事,怕於我陳家名聲有礙,再則那黃惟善也已成親,你只能給他做妾,所以婉拒了黃知縣,雖事後我又給黃知縣補送了千兩紋銀,以為歉禮,但因為此事,黃知縣心中必然生了嫌隙,今日陳家遭難,若是……”  

    陳四六說到這裡住了口,欲言又止的看了陳鶯兒一眼,話中未盡之意,不言而明。

    陳鶯兒聞言俏臉浮上痛苦之色,沉默半晌,久閉的美目睜開,貝齒緊咬決然道:“爹,女兒願為陳家做任何事,只要能保得陳家平安,哪怕……給那黃惟善為妾,女兒亦……心甘情願!”

    若是嫁給黃惟善做妾,黃知縣必然會保陳家平安,畢竟已成一家人了,而那曹縣丞縱是再強勢,畢竟也是初來乍到,毫無根基,黃知縣盡力說合之下,相信陳家還是能夠平安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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