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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清流大臣們來說,黃子澄就是他們的首領,他們的風向標,風向標不動,他們便不動。
風向標沉寂了七天,一直沒有動靜。
黃子澄這回是真沉住了氣,天子已下旨命刑部審蕭凡,看來天子是對蕭凡動了真怒,所以他也不必再出來參劾蕭凡了,當天子要一個人死時,不管有沒有罪,他都得死,所謂罪名,無非是給所有人看的表面文章而已,當天子要一個人活著,哪怕這個人罪惡滔天,他也能活得比誰都滋潤。
久經朝堂風雨的黃子澄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在等,在看,如果蕭凡被刑部提審後,定下了死罪,而天子下旨准奏,那麼蕭凡就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他,黃子澄和朝中的清流大臣們自然也不必再出面參劾了。
黃子澄現在擔心的,是天子會對蕭凡心軟,或者一念之仁,放過這個奸臣,那時他縱然冒犯天顏,也要聯合大臣們聯名上疏,請求也好,逼迫也好,一定要讓天子堅定斬殺蕭凡的決心。
那個時候,才是他黃子澄站出來的時候,朝堂鋤奸,要麼便隱忍不發,一旦發動,則必須雷霆萬鈞。
明日,便是刑部提審蕭凡的日子了……
※※※
昭仁宮。
江都郡主獨對空鏡,珠淚兒順著絕色的面頰流下。
她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像一朵已經凋謝的花兒一般,已漸漸失去了生機,只剩幾許微弱的呼吸,證明自己還活著,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好不容易盼來了心上人兒的真情,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明月,原以為自己和蕭凡的未來是幸福而圓滿的,正如蕭凡跟她說的那些動人的小故事一般,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她實在痛恨自己的單純,原來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情一旦沾上皇權,就變得那麼的面目可憎。原來生在帝王家,便是兩情相悅也不可能和心愛的人兒在一起,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痛恨憎惡自己郡主的身份。
如果自己生在百姓家,那該多好,為何自己偏偏是郡主?為何郡主便不能給別人做妾?因為皇權?笑話!此生只想嫁個待我如珍寶的翩翩少年郎君,哪怕他妻妾滿堂,哪怕他無權無勢,那又如何?只要他待我好,這一生便是乞討街頭,亦如身臨天堂。
蕭凡快要被刑部提審了,有了皇帝的旨意,提審只是個過場,死罪已成定局。
江都郡主一想到心上人兒即將法場斬首,晶瑩的珠淚兒便愈發不可收拾。
悄悄攥緊了攏在袖中的一支尖銳的鳳簪,江都郡主俏臉浮上決然。
蕭凡若死,她也絕不獨活,皇祖父既然那麼看重皇威,那麼就讓我成為他赫赫皇威的墊腳石,與心上人共赴黃泉吧!
※※※
曹毅從詔獄出來後便匆匆去了一家名叫暗香樓的青樓,扔給老鴇幾百兩銀子,老鴇見他是錦衣衛的人,而且還是個千戶,自然不敢多說,立時便將青樓里有些姿色的姑娘都叫了出來,然後一群鶯鶯燕燕便跟著一個黑臉虬髯的錦衣衛千戶,一路走街串巷,招搖過市的往蕭府走去,京師略顯沉悶的街頭巷尾頓時變得奼紫嫣紅,春光無限,姑娘們身在青樓日久,言行上自然輕佻許多,跟著曹毅一邊走一邊朝路人拋媚眼,或者搔首弄姿,或者來幾個挑逗的動作,給初夏的京師街頭平添了幾分浪蕩火氣。
曹毅一邊走臉上一邊直抽抽。
他覺得自己像個送姑娘到嫖客府上供其淫樂的老龜公,——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現在他在考慮要不乾脆把色誘這個程序省掉,直接給那兩個老傢伙放上一把火……
徒弟有難,師父居然不肯救,還得靠這種下三濫的法子把師父給引出來,如果師父堅持不肯出來,徒弟就放火燒師父……
曹毅越來越覺得這對師徒實在太怪異了,而且都對對方挺狠的。
一路走走停停,曹毅努力無視路人對他和身後這群姑娘的指指點點,終於捱到了蕭府。
跟著曹毅的幾名心腹校尉倒是無所謂,一邊走一邊跟姑娘們打打鬧鬧,很是享受。
一跨進蕭府的門,曹毅長長舒了口氣,問清了張三丰和太虛閉關所在的屋子,曹毅一揮手,在蕭府下人們怪異至極的目光注視下,一群青樓姑娘裊裊娜娜跟著曹毅往裡走去,一路扭腰擺臀,灑下無數銀鈴般的……盪笑。
來到前院左側的廂房門口,曹毅深吸一口氣,望著緊閉的房門,大聲道:“二位老神仙,蕭凡有難,急待二位老神仙施以援手,二位皆是蕭凡的師門長輩,不能見死不救啊!還請二位老神仙出關相見!”
廂房裡面沉寂了許久,忽然傳來悠然綿長的低嘆,語氣非常的超凡脫俗,如同天界仙音,遙遠而不可捉摸,卻帶著幾分威嚴肅穆。
“無量壽佛,貧道正與師兄閉關靜修,參悟多年來不曾突破的武學境界,境界不突破,誓不出關,正所謂‘以本為精,以物為粗,以有積為不足,憺然獨與神明居’……”
曹毅站在門外皺了皺眉,轉過頭問陪侍一側的蕭府張管家:“他說什麼呢?”
張管家嘿嘿一笑:“小的也不清楚,兩人多半在裡面雙修吧……”
兩個老頭兒關在一間屋子裡雙修?
修道的人是不是都這麼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