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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指揮使是掌一地兵權的武將,不過在北平這個地方有點不太一樣,所有人都知道,北平是燕王的,從民政到軍事,水利,農桑,河道,商業等等,皆燕王親掌,可以說,朱棣是北平府的土皇帝,北平府的百姓軍士只知有燕王,不知有天子。
張信雖然掛著都指揮使的名銜,但他手中可以調動的兵馬實在少得可憐,不過他倒從未怨恨過,因為他是燕王的老部下了。
現在張信心神不寧的跟朱棣寒暄,心中卻有些焦急。
本來他的都指揮使職務是朝廷委派的,目的是為了牽制監視藩王的舉動,藩王若有異動,必須迅速報上朝廷,並積極調兵防守,控制事態擴大。
前幾日燕王府人來人往,諸多部將頻繁出入王府,燕王雖對外稱王妃壽辰,可張信是朱棣的老部下了,多少對他有幾分了解,他敏感的察覺到,北平即將有大事發生。
向朝廷告密?還是投靠燕王?
張信猶豫不決。
從小苦讀聖賢書,張信非常明白君君臣臣的道理,他的父親張興一直告誡他,要做個忠心於天子的好臣子,因為這是世間綱常正道,必須要遵從,否則便是大逆不道。
可是……張信是燕王的老部下了,要他舉報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燕王,心中何忍?
猶豫不定的時候,張信的母親幫他做了決定。
他的母親告訴他,千萬不要跟燕王為敵,因為市井傳言,燕王有九五之相,位極至尊,遲早會當皇帝的,你若向朝廷舉報燕王,將來燕王成了大事,我張家必有滅族之禍。
張信是個孝子,立馬便做了決定,——投靠燕王,為燕王效忠。
這便是今日張信坐在燕王府內堂的原因。
一個正三品的武將,竟因婦人的一句迷信之言,而改變了自己奉守多年的忠君之道,可笑亦復可憐。
不著邊際的聊了很久,張信神情漸漸有些不耐,燕王漫不經心的敷衍態度,以及不時流露出的客氣生疏語氣,令張信感到很受傷。
——我下定決心,排除萬難,立志當一名有理想有前途的反賊,你為何不肯相信我?我曾是你的老部下啊!
“王爺,末將是個直爽人,不想再兜圈子了。”張信決定攤牌了。
朱棣微微一愣,接著似笑非笑道:“本王何時兜圈子了?”
張信咬牙道:“王爺,明人不說暗話,末將知道王爺要幹什麼,前幾日王府戒備森嚴,張玉,朱能諸將頻繁來往於府上,難道王爺以為末將真的相信什麼王妃壽辰的鬼話麼?”
朱棣神色一變,表情漸漸變冷:“張大人你想說什麼?”
“王爺欲舉事,為何獨瞞末將?”張信盯著朱棣,一字一句緩緩道。
朱棣臉色一白,心跳徒然加快,他突然站起身,指著張信厲聲道:“張信你在說什麼?你敢污衊本王?”
“王爺,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瞞我嗎?”
朱棣盯著張信半晌不出聲,眼中的殺機卻愈來愈盛。事若不秘何以成?張信他若已知道自己的企圖,會不會已經向朝廷告密了?
朱棣坐不住了,忽然高聲喝道:“來人!”
內堂外的走廊處,黑壓壓的冒出一大群王府侍衛。
朱棣抬手一指張信,怒道:“把他給本王……”
“王爺!末將誠心投靠,你就是這樣對待末將的嗎?”張信不慌不忙,鎮定如山。
朱棣一愣,陰隼般的眼睛森然注視張信良久,終於朝王府侍衛們擺了擺手,侍衛們瞬間退下。
“張信,你……都知道了?”
“是的,王爺。”
“你……可有向朝廷告密?”
“王爺,末將若向朝廷告密,現在怎麼敢坐在這裡?”
“如此說來,你是打算……”
張信長身而起,朝朱棣躬身抱拳,凜然道:“末將願與王爺共生死,赴患難!”
朱棣神色陰晴變幻不定,接著黝黑的面孔泛上感動之色,朝張信行了一個很正式的大禮,哽咽道:“張將軍,本王恩人也!來日本王事成,必以國士待之。”
張信慌忙回禮。
兩名超級大反賊對上了眼,互相在內堂拜了起來,如同劉備找到了諸葛亮,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天子猜忌,欲行削藩,本王此舉實不得已而為之,本王不想做逆臣賊子,可天子容不下我,如若任由天子削藩,本王將來生死未卜,本來,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可是,天子對皇叔如此刻薄寡恩,絲毫不顧天家叔侄之情,諸王皆心寒,本王實不甘心引頸就戮於天子屠刀之下!”朱棣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甚至擠出了幾滴傷心的淚水。
“王爺舉兵反朝廷的苦衷,末將已深知,天子口稱仁德,行事卻陰毒卑鄙,這樣的皇帝,咱們早該反了他!”張信激昂道。
朱棣慌忙搖手,悽然道:“張將軍不可胡說,天子是仁德的,行事陰毒卑鄙之人,是天子身邊的奸臣佞臣,比如蕭凡,茹瑺之流,本王舉兵的初衷,只是為了清君之側,只要天子願意納本王之諫,斬了蕭凡那個惡賊,本王願自解兵權,縛手跪於玉階前,向天子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