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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卸了左軍都督府的職事以後,他的上班地點便定在了這裡。
最近他很煩。
紈絝公子也要上班的,不可能一天到晚拎著鳥籠子,帶著打手滿大街欺男霸女,他的舅姥爺朱元璋給他派了一個看似風光無限的好差使,當錦衣衛的大首領。
剛得到任命時,李景隆欣喜若狂,錦衣衛是什麼?那簡直是橫行無忌的一群出籠猛虎呀!作為這群猛虎的首領,其風光豈是以前一個小小的左軍都督能比得上的?以後滿朝文武誰見了自己不得點頭哈腰,他想抓誰就抓誰,想給別人安個什麼罪名那就是什麼罪名,做人能做到滿朝大臣人人敬畏的程度,實在是紈絝生活的最高境界了……
滿腦子YY念頭還沒回過神呢,李景隆便受到了現實無情殘酷的打擊。
朱元璋暫撥給重開錦衣衛的八萬兩銀子,他去戶部跑了好幾次,死活要不到,戶部郁尚書很為難的告訴他,重開錦衣衛的決定太突然,戶部根本來不及準備,秋歲的賦稅進了國庫,每一文錢每一粒米都是預先做好了安排的,而且這些安排都是十萬火急,片刻耽誤不得。
比如皇上要修華蓋殿,你敢攔嗎?蜀地地震,十萬災民正餓著肚子,若不趕緊撥付糧草,也許災民就會變成亂民,你敢攔嗎?還有各地千戶所的軍餉,拖了一個冬天了,若不趕緊送過去,沒準各地會鬧兵變,你敢攔嗎?
……
理由很多,總而言之,郁尚書說得很明白,天子的旨意他們自然不敢不遵,但是撥付錦衣衛的銀子暫時拿不出來,你得給戶部一點時間,至少也得等今年的春稅進國庫。
李景隆跑戶部跑出一肚子火,卻偏偏發作不得,人家郁尚書滿臉堆笑,態度和藹可親,說起難處來滿肚子的苦水,於情於理於法,挑不出他半點錯處,李景隆每次皆被碰了個軟釘子,悻悻而回。
現實很殘酷,沒銀子,還建個屁的錦衣衛啊!
這事兒還偏偏不能跟天子說,人家戶部有一大堆的正當理由等著他,哪怕鬧到朱元璋面前,恐怕也沒結果,而且也許會讓朱元璋對他產生一種辦事無能的壞印象。李景隆是紈絝不假,可他不是傻子,他還沒蠢到跑朱元璋面前給自己找不自在。
重建錦衣衛的工作,因為缺銀,就這樣僵住了。
“唉——”李景隆再次重重嘆了口氣。
本朝的第一風流公子,現在已愁得跟小老頭兒似的,嘆氣都嘆得百轉千折,幽怨哀傷。
“指揮使大人何故發嘆?”蕭凡身著緋紅五品官袍,一臉和善的笑。
最近幾日李景隆行色匆匆的來去,原本糾纏著求他教功夫的事情,也絕口不提了,蕭凡左思右想,覺得還是不能跟上司把關係鬧得太僵,那門功夫又不是什麼絕世神功,李景隆既然想學,那就教他算了,收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做徒弟,也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李景隆抬頭,然後沒精打采的道:“原來是高同知啊……”
“……蕭同知!”蕭凡咬牙切齒。
“蕭同知啊,咱們這錦衣衛原來也不是外人看上去那麼風光呀,我可算是掉進火坑了……”李景隆悲怨不已。
“大人此話何意?”
李景隆嘆著氣,把他這幾日的不公平遭遇一一訴說,說到最後,李景隆已然眼眶泛紅,語聲哽咽了。可憐的孩子,從襲爵曹國公那天起,還從未遇過這麼惱火而無奈的事情,這回他可真是沒轍了。
蕭凡從他的訴說里聽出了大概的意思,道:“大人的意思總結起來就兩個字:沒錢。下官沒說錯吧?”
李景隆點點頭,嘆氣道:“沒錯,就是沒錢。”
蕭凡輕鬆的笑道:“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不就是錢麼,太簡單了……”
李景隆一聽激動壞了,猛地站起身,一把掐住蕭凡的脖子,嘶聲大叫道:“高同知,你有辦法?你有辦法嗎?快說,快說!”
蕭凡被掐得臉色青紫,手舞足蹈的掙扎,艱難的道:“撒手!快撒手!再掐……你不但沒銀子,……還得賠我棺材錢!”
……
冷靜下來後,李景隆仍然急切的抓著蕭凡的胳膊,問道:“蕭兄,高人兄,你可有辦法解決銀子的事?”
蕭凡整了整衣冠,淡然笑道:“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求人不如求己。”
“求己?”李景隆神情迷茫,喃喃自語半晌,忽然兩眼一亮,欣喜道:“我知道了!”
蕭凡欣慰道:“看來大人想通了,悟性不是一般的高……”
李景隆興致勃勃道:“戶部不給銀子就不給,老子不尿他那一壺!咱們是什麼人?錦衣衛呀!咱們滿京師抄大臣們的家去,就不信宰不到幾頭肥羊!”
蕭凡臉色頓時變了,合著這位指揮使大人的悟性就是滿大街的打家劫舍……
“大人萬萬不可!錦衣衛初創,此時委實不宜與滿朝文武交惡,否則咱們以後必然步履艱難,而且陛下那裡也不好交代,天子也許會降罪。”
“那怎麼辦?沒銀子,錦衣衛便建不起來,陛下也會降罪於我,左右不得,進退不能,這狗屁指揮使我做得太憋屈了!”李景隆語帶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