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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凡笑道:“一拿主意就風風火火上趕著往宮裡跑,我以前怎麼看不出你是這種急性子呀?嘿嘿,你別瞞我,我知道黃先生就躲在這兒……”
說著蕭凡站起身,在偏殿內四下尋找起來,嘴裡大聲道:“黃先生,出來吧,你別躲了,世上有先生躲學生的道理嗎……”
朱允炆氣得跺腳道:“你怎麼老不信我呢?”
蕭凡沒理他,猶自四下搜索,搜到後來,連殿內的桌子,椅子都不放過,找了一大圈兒,還是沒發現黃子澄的蹤影。
朱允炆冷眼看著他,道:“這下死心了吧?黃先生乃當世大儒,怎會跟學生玩這種躲起來不見人的把戲?”
蕭凡點了點頭,終於放棄了尋找:“好吧,我相信了,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不會被別人當槍使……”
朱允炆得到蕭凡的肯定,頓時眉開眼笑。
接著,蕭凡忽然伸手端過身旁桌上的茶盞兒,揭開杯蓋後,一臉肅然的朝冒著熱氣的杯子大喊道:“黃先生!別躲!我看見你了,你就躲在這杯子裡,出來吧!小心淹死!”
朱允炆臉黑,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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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鬧一番後,二人恢復了正經。
朱允炆一臉疑惑道:“蕭侍讀,你所說的時機,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凡道:“我覺得陛下可能不想削藩,至少不願他的治下削藩。”
朱允炆驚訝道:“為什麼?皇祖父現在已知道藩王之策的種種弊端,怎麼還不願削藩?”
蕭凡笑道:“削藩之事,事關大明社稷國祚,沒你想像中那麼簡單的。”
“此話怎講?”
“藩王代天子守牧天下各地邊境,掌一地之兵政大權,集兵權政權於一身,可以說是藩地里最高的統治者,陛下當初為何要給藩王如此大的權力?”
朱允炆想了想,道:“為了更徹底的掌握天下,仿漢高祖劉邦,以藩任來加強朝廷對地方的控制……”
蕭凡點頭道:“不錯,與歷朝帝王不一樣的是,陛下起事之前,並非豪門望族,並非門閥世家,他起於草莽江湖,沒有廣袤的人脈,沒有堅實的家族基礎,更沒有影響深遠的各門閥盤根錯節的支持,打下江山之後,若要他對那些靠讀書出頭,出仕為官的臣子們產生信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特別是經過胡惟庸謀反一事之後,他對臣子就更不放心了,可是偌大的國家,總需要幾個他信得過的人來幫他治理呀,雖說天下之事無論巨細,皆決於朝廷,皇帝至高無上不假,卻不可能憑他一個人的精力打理這麼大的一座江山,這個時候怎麼辦?天下的臣民中,誰最值得陛下信任?”
朱允炆眼睛一亮,道:“當然是藩王,我的皇叔們,皇祖父的諸位兒子。”
蕭凡笑道:“對,藩王之策的推行,實因當時時勢所迫,除了朱家的子孫,陛下還能相信誰?只有將各地的軍政大權交到朱姓藩王手裡,然後陛下又以皇帝和父親的身份掌握和命令他們,陛下才會感到放心,這天下誰都有可能造反,但總不可能有兒子造父親反的道理,對吧?這便是藩王之策推行的必要性,在陛下春秋鼎盛之時,這個政策是正確的,不能說他做得不對。”
朱允炆默然半晌,道:“可是現在……”
蕭凡笑著接口道:“可是現在不行了,這世上沒有永遠行之有效的國策,國策的改變和廢立,皆決於當時天下的形勢,形勢變,則國策變,藩王之策也是這樣。如今陛下春秋已高,年漸老邁,說句犯忌的話,恐怕用不了幾年便會……所以,藩王之策的益處漸漸消退,而弊端已現端倪,它逐漸出現了隱憂,甚至會形成大患,於是,削藩便勢在必行了。”
“那你為何說時機未道?”
蕭凡嘆道:“時機確實未到啊!殿下,削藩之事,恐怕真的只能等你即位後,再緩緩圖之了。”
朱允炆遲疑道:“是……皇祖父不願傷了與諸皇叔的父子感情,所以猶豫不決麼?”
蕭凡搖頭道:“不願傷了父子感情是一方面,但陛下是個很冷靜很理智的人,他所思者,不僅僅於此。我問你,藩王若被削除,你讓陛下如何安排他們?”
朱允炆脫口道:“當然是令他們解除兵政大權,舉家回京師居住……”
蕭凡盯著他,淡淡道:“那藩王原來的封地怎麼辦?交給誰來治理?藩王有不臣的可能,那些外姓臣子豈不是更有可能?歷朝歷代臣子奪皇帝的權,廢帝自尊九五,他們是怎麼做的?三國時的董卓,曹操,唐時李淵太原起兵,宋時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他們怎敢如此大膽妄為?”
朱允炆眼睛都直了,半晌垂頭喪氣道:“他們當然是手握重兵,趁帝弱臣強,起而篡位……”
“有歷朝這麼多逆臣擁兵篡位的先例,你覺得陛下會放心讓外姓臣子掌握兵權政權麼?”
朱允炆黯然搖頭。
“所以,陛下不願削藩,實是因為他更不放心外姓臣子,說句不好聽但很現實的話,你將來若當不好這皇帝,被你的某位皇叔篡了位,可是至少可以保證這座江山還是姓朱,說來說去,這仍是朱明天下,但是若被外姓臣子篡了位,朱明天下何在?陛下辛苦打下這座江山,肯定不想看到大明只是個短命的王朝,所以,他不願削藩,是有他的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