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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的宦官領著錦衣親軍殺氣騰騰的出了宮,紀綱渾然不知蕭凡一轉身便已將他給賣了,他仍舊為蕭凡背著黑鍋。
刑部尚書楊靖府上。
楊府前院已被京營將士拆得七零八落,院前的照壁,迴廊,水榭等等被拆成了一片狼藉,只剩院中前堂一棟房子孤零零的佇立在廢墟瓦礫中,分外淒涼。
飛揚的塵土在楊府上空瀰漫,灰濛濛的塵土中,一道絕望憤怒的聲音遠遠傳來。
“紀綱,有膽你就把老夫連著前堂一塊拆了,老夫死得其所,下落九泉找先帝告你御狀!”
楊府前堂高達數丈的屋頂,刑部尚書楊靖穿著一身白色裡衣,披頭散髮,神態潦倒狼狽的坐在屋頂的瓦片上,一隻腳的鞋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只著白襪高高跨坐在房梁,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怒聲高呼。
前院內,前來聲援的大臣們被錦衣校尉遠遠隔開,一個個怒容滿面的盯著院內悠閒站定的紀綱,沉默中醞釀著一股驚天的風暴。
紀綱負手站在前堂下,仰頭望著騎坐在屋頂不肯下來的楊靖,臉上浮現出冰冷的笑容。
“楊老匹夫,天子早已下詔遷都,你這老傢伙竟敢不遵聖旨,本官扒了你家房子又怎樣?誰敢說我錯了?”
紀綱此言一出,身後的大臣頓時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果然是這混蛋為了討好天子而做下如此陰損的惡事!
屋頂上,楊靖氣得渾身直顫,居高臨下指著紀綱大喝道:“紀綱!你禍亂朝綱,荼害大臣,借聖旨之名行諂媚惑上之事,以為滿朝文武都是瞎子麼?我大明遷不遷都,輪得到你這粗鄙武夫指手畫腳?居然敢拆大臣的府宅,你真正無法無天了!老夫必不與你甘休!”
紀綱身後的大臣們聞言頓時暴喝一聲:“楊尚書說得好!”
紀綱站在前院,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悠閒之態已消逝無蹤,仰頭望著屋頂的楊靖,惡聲道:“天子下詔遷都,本官拆屋正是響應天子詔令,此乃忠君之舉,姓楊的,別給臉不要臉,速速滾下來,讓我把你家拆乾淨!”
楊靖大怒,坐在屋頂執拗的一挺脖子:“老夫不下來!有膽你動我試試!”
紀綱獰笑,眼中凶光大盛:“刑部堂官又如何?以為本官動不得你麼?信不信本官把你這把老骨頭一塊兒拆了?”
楊靖暴烈大笑:“好!有膽你便拆,老夫反抗奸臣,死得其所,將來必會青史留名,老夫何所懼哉!”
“來人!給老子拆!”紀綱滿臉殺意的大叫道。
身後的大臣們見紀綱居然真敢動楊靖,不由紛紛往前涌去,眾人胸中一股怒意澎湃涌動,火山一觸即發。
充當拆遷隊的京營將士們見事情越鬧越大,心中有些害怕,盡皆遲疑的望向紀綱。
紀綱冷目一掃,京營將士們畏懼的退了一步,互相看了一眼,無奈之下只得慢騰騰的舉著各式工具準備拆房。
屋頂上的楊靖見紀綱居然真敢拆,不由又驚又怒,渾身哆嗦指著紀綱道:“你……你敢!紀綱,只要你動我前堂一草一木,老夫……老夫便從這屋頂跳下去,以死明志!”
說罷楊靖雙腿微曲,作勢便打算往下跳。
紀綱臉色一變,心中有些忐忑起來,若真鬧出了人命,而且死的還是六部尚書,這事兒可就鬧大了,恐怕不好收場……
“老……老傢伙,你嚇唬我?老子是被嚇大的嗎?”當著眾大臣的面,紀綱不肯示弱,嘿嘿冷笑,只是面孔已有些蒼白。
楊靖滿臉絕望,目光蒼涼的緩緩掃視著紀綱身後的大臣們,悲憤道:“眾位同僚,你們看到了,今日紀綱不給老夫活路,老夫是活活被他逼死的!來日金殿之上,還請各位為老夫做個見證,參劾此獠,靖清朝堂!老夫……去矣!”
說完楊靖如同一隻窮途末路的困獸,仰天發出幾聲悲憤的嘶吼,然後一狠心,眼睛一閉,便待往下跳……
紀綱大驚,見事情要鬧大,急忙將手高舉大喝道:“慢著!慢著!楊大人息怒,我只是與你開玩笑,凡事好商量,且莫衝動,我這就帶人離開……”
楊靖本打算一死了之,見紀綱突然變了口風,當下便也止了勢,雙腳站在自家前堂屋頂的邊沿停了下來,滄桑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奸賊,你也怕事情鬧大麼?今日你算明白何謂文官風骨了吧?
眼見即將發生的慘劇關鍵時刻被阻止,紀綱身後蠢蠢欲動的大臣們也安靜下來,人人心中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意外又發生了。
楊府前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吏部尚書張紞急怒交加的沖了進來,無視紀綱與屋頂上楊靖二人的對峙,張紞老臉漲得通紅,上前一把揪住紀綱的衣襟,怒極顫聲道:“紀綱!老夫與你何冤何仇,你竟真敢拆了老夫家的房子,三進的宅子啊!被你這奸賊拆得一點不剩,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說罷張紞高高舉起拳頭,還未擊出,眼角一掃,正好瞧見蹲坐在屋頂上的楊靖,張紞頓知情勢,嚇得怪叫一聲:“啊——楊大人,不可輕生啊!”
正從主角慢慢變成圍觀群眾的楊靖顫巍巍蹲在屋頂邊沿,咂摸著嘴等著圍觀張紞粉墨登場與紀綱爭鬥呢,誰知張紞一聲怪叫嚇得他渾身一震,接著腳下一滑,身子便止不住勢的往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