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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盡在無言,早在江浦縣時,蕭凡與小乞女相遇的那天起,老天便註定了這二人此生同生同死同福同難的命運。
二人已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誰也不能少了誰。此刻再說些生死相許之類的甜言蜜語,仿佛已著了相,落了下乘。
有些話不必說,彼此都明白。有些話無論說了多少遍,該不明白的,還是不明白。
“相公,江都郡主也為你受了不少苦呢……”畫眉湊在蕭凡耳邊,細聲低語。
她喜歡用這種說悄悄話的方式與蕭凡溝通,仿佛二人在用心靈交流著只屬於彼此的秘密。
蕭凡喟嘆道:“是啊,她為我以簪刺胸自盡,這一生我該如何報還她?可惜她仍被天子禁足宮中,我不能進去探望她,連個謝字都無法親口對她說……”
畫眉抿了抿嘴,笑道:“相公何言報還?江都郡主為你自盡之時,可有想過要你報還嗎?為所愛的人做任何事,都是無怨無悔的,你若真想報還,便拿你一生的情意好好待她,讓她此生做個幸福快樂的女人,人生一場,長樂未央,這便是你最好的報還了……”
蕭凡輕笑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懂得這麼多?過兩日天子便要正式下旨賜婚了,她若嫁進蕭府,你不吃醋嗎?”
畫眉搖頭,很認真的道:“以前或許有些小小的醋意,但自從知道她為你以簪刺胸之後,我便釋然了,這是一個真正用心愛你的女子,她能為相公不惜自己性命,我為何不能容她?”
蕭凡有些感動的將她摟緊,嘆息道:“今生能得你們二位賢妻,實在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的寬容大度尤其令我感動……”
話音未落,畫眉小巧的鼻子忽然一皺,面露得意之色道:“……再說了,我今年才十三歲,而我那位堂姐郡主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幾年,她便人老色衰,而我正值芳華,相公那時最疼最寵的肯定還是我,我何必吃她的醋?”
蕭凡臉上的感動之色頓時凝固,消失……
這世上不吃飯的女人或許有,但不吃醋的女人絕對沒有。
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無一例外。
——這就是女人啊!
※※※
京師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蕭凡身著光鮮的飛魚服,腰系描繡著金線的鸞帶,負著手一腳跨過鎮撫司那尺余高的門檻,神態自若的走了進去。
與往日進這個衙門的心情大不相同,大明王朝的最負盛名,也可以說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從今日起,便由他誠毅伯蕭凡一手掌管了。
百年之後,未來的史書上將會如何評價蕭凡這個錦衣衛歷史上第四位指揮使?
蕭凡覺得,史書上肯定會寫他是個好人。
蕭凡確實是個好人,心腸不壞,坑人損人下絆子敲悶棍,那都是……污衊!嗯,對,污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才是對他形象的最佳描述……
衙門裡人來人往,僉事,校官們來回穿梭忙碌,錦衣衛重開不久,百廢待興,其主要的職責如巡查緝捕,刺探軍情,監督百官,還有十分繁瑣複雜的皇帝儀仗護衛等等,全部在這個衙門裡簽發命令。
見蕭凡進來,眾人皆停了忙碌,一齊向蕭凡躬身施禮。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敬畏之色,皆不敢抬頭直視蕭凡。
蕭凡心頭一時間湧起幾分快意,手握權力的感覺竟如此美妙,權力果然是個好東西,難怪有人窮畢生之力不停追逐,那種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感覺,確實妙不可言。
看著眾人惶恐恭敬的神情,蕭凡忍不住意氣風發,人生如此,方不虛此生,少年權臣,從今日起,將正式在大明的舞台上登場亮相,自己何去何從?手中掌握偌大的權力,我該實現什麼理想抱負?我該為後世做點什麼?
未來的路遙不可知,不論是坦途還是荊棘密布,對蕭凡來說,都是一種人生的體驗。
那麼,笑著面對一切吧!
蕭凡面帶微笑,朝眾人回了一禮,笑道:“都去忙吧,各官校職司照舊,各行其責。”
“是!”眾人恭聲應道。
恢復了忙碌的衙門又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蕭凡負著手,緩緩走到衙門的二堂,在二堂左側的一間房子前站定。
這裡,原本是上一任指揮使李景隆辦公的所在地,現在理所當然歸蕭凡所有了,這個衙門裡,蕭凡最大。
抬步跨進這間屋子,蕭凡還來不及打量屋子裡的擺設,卻愕然發現上一任指揮使李景隆正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屋子被他翻得亂七八糟,跟遭了災似的。
李景隆忙得滿頭大汗,見蕭凡進來,不由一喜,急忙道:“哎呀!蕭同知……哦,錯了錯了,呵呵,現在該叫你蕭指揮使了,快來快來,我等你老半天了……”
蕭凡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對這個歷史上最著名的草包,蕭凡真不知該如何評價他,說他作惡多端也說不上,自從他當錦衣衛指揮使以來,還真沒幹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蕭凡覺得自己都比他幹得多。
說他品德高尚,也說不上。這傢伙腦子裡的是非觀念很淡薄,上班的時候逛窯子,下班的時候也逛窯子,什麼事都只憑自己一時的喜惡和心情,不去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