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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過什麼話?”
朱允炆吸了吸鼻子,道:“當年我父懿文太子早薨,群臣於東閣門前慟哭,皇祖父悲痛之中召問群臣儲君之事,劉三吾上前進言曰:‘皇孫世嫡承統,禮也。’於是皇祖父從其言,立我為皇太孫……”
蕭凡恍然點頭,難怪朱允炆對丁丑科會試一案如此重視,前些日子錦衣衛殺了幾十名大臣也沒見朱允炆如此激動,原來他與劉三吾還有這層淵源。
蕭凡嘆了口氣,情況越來越複雜了,劉三吾若不能死,死的就該是他這位錦衣衛同知了……
朱允炆眼眶蓄滿淚水,兩眼通紅的望著蕭凡,道:“蕭侍讀,劉老先生不能死,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他對我有恩,我不能不報……”
蕭凡悶悶的點頭,道:“我想想辦法吧……”
“蕭侍讀……”
“嗯?”
“……你也要小心,這件案子的兇險,我心裡是清楚的,你若悖了皇祖父的意思,你自己的性命……”朱允炆目光中滿是擔心。
蕭凡心頭一陣溫暖,聞言輕鬆的笑了,拋開朱允炆的太孫身份不提,這個朋友他沒交錯。
朱允炆咬了咬牙,道:“若皇祖父真要殺你,我縱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周全!”
蕭凡笑道:“殿下放心,我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總歸讓大家都滿意就是了。”
朱允炆頹然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
“若事已陷入絕境,大不了我跑路就是了,殿下到時候幫我打打掩護,我打算去東邊的倭國看看,聽說那裡民風開放,光天化日之下陌生的男男女女赤身裸體泡在一個池子裡洗澡,臣心中不勝嚮往之……”
“……蕭侍讀。”
“嗯?”
“……咱倆一塊兒跑路吧。”
“……”
※※※
走出會賓樓,蕭凡回過頭看了看,心頭存了幾分疑惑,一股熟悉的感覺籠罩在心頭。
腦海中悄然浮出一個猜測:這會賓樓無論內堂布置還是營銷手法,都像極了江浦的醉仙樓,聽說這家酒樓是新開的,莫非與江浦陳家有關係?
想到陳家,陳鶯兒與抱琴那兩張截然不同的俏面同時在腦海中閃爍。
是耶非耶?與陳家的恩怨,明明近在眼前,卻仿若已隔數世,模糊得幾乎想不起來了。
蕭凡淡淡一笑,昨日星辰昨日風,是非恩怨已是過往雲煙,對與錯,全憑旁人說,與自己何干?
使勁甩甩頭,將陳鶯兒曾經那道怨毒得可怕的眼神甩出腦外,蕭凡深吸了口氣,在幾名錦衣校尉的護侍下,離開了會賓樓。
經過禮部衙門時,蕭凡看見數十名舉子仍圍在衙門門口,他們群情激憤的高舉著雙臂,不知在說些什麼,周圍的人顯得情緒很激動。
蕭凡遠遠瞟了一眼,神情頓時變得冷硬起來。
他對舉子們這種行為很反感,朝廷照顧北方舉子的情緒是朝廷的恩惠,畢竟北方頻遭戰亂,舉子們向學不易,水平比南方舉子差一些情有可原,但是你們不能拿這種弱勢當成要挾朝廷的藉口,技不如人還如此叫囂,好像占了多大理似的,這就讓人感覺不舒服了。
蕭凡皺了皺眉,朝身邊的一名錦衣校尉冷聲吩咐道:“去,叫咱們衙門的書吏寫一張告示,貼在禮部衙門門口,就說陛下已命錦衣衛徹查此案,徹查結果未出之前,各地舉子當守本分,靜心等待結果,若再有尋釁鬧事者,錦衣衛將緝捕入獄問罪。”
“是。”校尉領命,急匆匆的去了。
※※※
兩天過去,丁丑科案如同蕭凡所預料的那樣毫無進展,錦衣衛密探派出了好幾批,像撒網似的在整個京師刺探蛛絲馬跡,無論是民間風傳,還是舉子們的談論,或者各主考官的府宅,都一無所獲。
事情至此,已經可以下結論了,這次的科舉,正如劉三吾所言,果真是清清白白,絕無主考官徇私舞弊之事,劉三吾按文章優劣遴選貢士且不說他是對是錯,單就各主考官的個人行為上,錦衣衛挑不出他們半點錯誤來。
看著各錦衣衛密探送上來的消息,蕭凡有些欣慰,又覺得有些失望,心中五味雜陳。
如果主考官們真的犯了某個錯誤,屆時蕭凡把名單和罪證往朱元璋那兒一報,該殺頭的殺頭,該牽連的牽連,蕭凡也不會有負罪感,畢竟鐵證如山。
可惜的是,主考官並沒犯錯,這下輪到蕭凡麻煩了,怎麼辦?抓幾個進來拷打一番,給他硬栽個罪名上去,然後向朱元璋交差?
蕭凡的良心過不去,他並沒有害人之心,真昧著良心這麼做了,朱允炆也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事情,仿佛已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要麼劉三吾死,要麼朱元璋殺了蕭凡,別無他法。
蕭凡捂著額頭,愁眉緊鎖,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辦?
正在苦惱之時,添堵的人來了。
一名宦官進了鎮撫司衙門,傳朱元璋的口諭,宣蕭凡武英殿覲見。
蕭凡渾身一顫,一股深深的恐懼縈繞心頭。
不敢耽誤時間,蕭凡深吸了口氣,跟著宦官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