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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毅慢吞吞的道:“我的話還沒說完,黃觀固然動不了我,可是……二品侍郎要動一個小小的草民,卻是不難的……”
蕭凡愣了一下,俊臉立馬變綠了:“什麼意思?”
“江浦政局紛亂,知縣竟被縣丞篡了權,實在是古往今來第一稀罕事兒,偏偏這事兒還不能在官場上說,黃睿德也不敢鬧上吏部,不然他這輩子的仕途就算完蛋了。幸好他有一個同年同榜之誼的禮部右侍郎黃大才子,黃觀自來對藩王戒心深重,他怎會坐視京師之屏障落入燕王之手?可是燕王戍守北平,多次征伐殘元,數立大功,正得皇上信任,黃觀自知對付不了我,不過呢……嘿嘿,他對付不了我,但對付你這無功名無背景的草民卻是不難。”
“黃觀這人,怎麼說呢,人還是挺正直的,只是太過迂腐了些,不知黃睿德在他耳邊吹了什麼風,如今他對你仇意頗深,他認為江浦政局之所以變得如此紛亂,上官不像上官,下屬不像下屬,都是你造成的……當然,他這樣想也沒錯,可不就是你一手謀劃的嘛,我和黃睿德都被你這小子給擺弄了一道……”
蕭凡苦著臉,可憐兮兮道:“曹大哥,不關我的事啊……”
曹毅哈哈笑道:“這話你跟我說沒用,跟黃觀說去。黃觀為人很迂腐,在他看來,你一介草民,不務農,不讀書,無功無名卻摻和到衙門權力之爭,這是不安本分,你在他眼中就是個刁民,如今整個江浦都知道黃知縣被我奪了權,而且也都知道這件事跟你關係不小,黃觀就是要通過整治你,來試探我的反應,若我不敢為你出頭,整個江浦的人都會認為我懦弱怕事,連手底下的人都維護不了,衙門裡的那些官吏多少會對我寒心,那樣黃知縣就能兵不血刃的奪回知縣之權了,哈哈,好一招敲山震虎!”
蕭凡嘆氣道:“可是你卻不能幫我出頭,對吧?”
曹毅面帶郁色道:“不錯,官場兇險,我一個八品縣丞官階低微,我若為了你而跟當朝二品侍郎起了爭執,那就是以下犯上,黃觀正好有了藉口,他可不是那沒用的黃知縣,他是忌憚燕王不錯,但並不怕他,我若與他爭起來,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拿我問罪,燕王殿下就算知道了,他也說不得什麼的。”
蕭凡好奇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曹毅笑得很高深:“京師高官門第之內,扈從甚多,有那麼一兩個下人僕從不小心聽到什麼,然後又不小心說了出去,這也是平常得緊……”
蕭凡心中一凝,燕王竟在京師各高官府里布置了探子?
機會只垂青有準備的人,難怪燕王數年後能篡位成功,他雖遠在北平,可是對京師朝堂,卻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有這麼一位心計深沉的叔叔,朱允炆怎麼斗得過他?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朱允炆,恐怕最後的結局也是悲憤的放把火把自己燒死得了,老子不活了!狗日的四叔開了外掛……
曹毅皺著眉,嘆氣道:“明年開春便是我朝科考開始,禮部管科考之事,黃觀已向天子請旨,巡查江南各考場,併兼巡視整肅各地吏治,乃皇命欽差,他巡查江南的第一站,便是江浦,估計他已把你的罪狀都羅織好了,我若為你出頭,咱哥倆一齊下大獄,燕王都救不得,我若不為你出頭,必然失了人心,有黃觀在上面壓著,黃知縣必會重新奪回權力,他若有了權力,後面又有黃觀為他撐腰,整治我就跟吃飯一樣簡單,他娘的!這官場真不是人混的,進不得,退不得,老子寧願回北平殺韃子,一刀一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多痛快!”
曹毅狠狠一拍桌子,然後端起酒碗,一灌到底。
蕭凡很傷心,明初的歷史裡,傑出的人物很多,黃觀可是他最崇拜的人物之一,不但才高八斗,而且很有氣節,建文被篡,他寧願以死殉國,也不願奉逆臣為主,這麼一號人物,委實當得起一代名臣了,蕭凡一直拿他當偶像的。
如今偶像卻恨上了他的粉絲,粉絲很傷心……
曹毅又喝了口酒,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幸好你認識太孫殿下,我保不了你,但太孫一定可以保你,你若下了大獄,我相信太孫一定會拼了命的搭救你……”
蕭凡鬆了口氣,自己若沒事,曹毅也就沒事了,這是因果關係。
誰知曹毅接著道:“……就怕黃觀為人太過嫉惡如仇,拿下你後當場把你給砍了,那時估計太孫只好捧著你的首級哭了……”
蕭凡的臉立馬又變綠了。
“曹大哥說話真是高潮迭起,起伏不定啊……”
蕭凡的心越來越沉重,看來黃觀是真想整治自己了,就看他對自己恨到了什麼程度,或者說,他對藩王提防到了什麼程度。因為在他眼裡,自己就是一個跟藩王狼狽為奸的刁民,殺曹毅他或許得考慮一下後果,殺自己這樣一個刁民,基本不用多想什麼。
當然,蕭凡也不會以為黃觀在朱元璋面前請旨,找個巡查科舉,整肅吏治的藉口,特意跑到江浦來砍自己一刀,他還沒自大到這個程度,可人家巡查的第一站定在了江浦,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是巡查途中順便收拾他的,收拾完了之後,該幹嘛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