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
“它現在是我的!”蕭凡斜了他一眼,口氣蠻橫得像個棒老二。
剛往金殿中間走了兩步,蕭凡便止住了腳步,——他不得不停步。
因為黃子澄趁他開口之前,已搶先發動了,——先手,便是先機,這個道理每個混跡官場的人都懂的。
“陛下,請恕臣無狀,蕭同知進奏之前,臣有事伏請天聽!”
殿內上下包括朱元璋在內,全部提起了心。——朝爭終於開始了。
蕭凡見有人搶鏡,只好悻悻摸了摸鼻子,站在朝班之外,金殿正中,離黃子澄四五步遠的地方定定不動,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跪在前方的黃子澄。
朱元璋眉梢微微一挑,面色平靜道:“黃愛卿有何事,盡可奏來。”
黃子澄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紙,深深吸了口氣,神情凜然道:“臣,翰林學士,春坊講讀官黃子澄,御前參劾錦衣衛同知兼東宮侍讀蕭凡,其罪十餘款,款款皆可殺!”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群臣頓時大嘩,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他們沒想到黃子澄竟將蕭凡的罪狀羅列了十餘條,這可是實實在在打定了主意要蕭凡的命啊!
坐在朱元璋下首的朱允炆聞言立馬跳了起來,眼中滿是失望和驚愕的盯著黃子澄,脫口大叫道:“先生!你……你怎可如此……”
“允炆,坐下!注意儀態,不得喧譁!”朱元璋神色不變,冷聲輕喝。
朱允炆慢慢坐下,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黃子澄,朝臣們背後活動,參劾蕭凡的事,他身為太孫,當然一概不知,蕭凡偵辦丁丑科案,為了不殺劉三吾,他本已進退不得,陷入了絕境,朱允炆心中正為此事而著急,萬萬沒料到,他的老師黃子澄竟然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向身處懸崖峭壁的蕭凡背後又猛推了一把……
這……就是每日教導我做個坦蕩磊落君子的老師麼?
這一刻,朱允炆眼眶泛了紅,望向黃子澄的目光充滿了失望和傷心。
朱元璋神色未變,連眼神都沒抬一下,安坐龍椅淡淡道:“黃愛卿可將參劾蕭凡的十餘款罪一一奏來。”
黃子澄老臉冷硬,對朱允炆失望傷心的目光視而未見,他緩緩展開手中的奏本,語調平淡冷冽的念道:“臣參劾蕭凡十餘款罪狀,其罪一,妄語欺君……”
朱元璋龍手輕抬,打斷了他,問道:“黃愛卿何以言蕭凡妄語欺君?”
黃子澄凜然道:“蜀地天災,蕭凡進言首賑災民,卻不提祭天地鬼神,此舉不合周禮,不符天意,《易》第十二卦否卦曰:天地不交,否。蜀地天災,正是天地不交,天子久未祭奠上天,故而上天施以嚴懲,以警示天子。《易》第十一卦泰卦曰:天地交,泰。後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蕭凡未言敬天地,卻進賑災之言,這不是妄言欺君是什麼?”
“放屁!”
靜謐的朝堂之上,忽然突兀的傳出一道很不屑的罵聲。
黃子澄猛然回首,大怒道:“誰?誰罵人?”
沒人回答他。
蕭凡手裡正捧著原為黃觀的象牙芴板,百無聊賴的摸索把玩,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黃子澄冷冷一哼,扭過頭復而面向殿中皇帝龍椅方向。
朱元璋眉頭皺了皺,他本是平民出身,這輩子當過乞丐,當過和尚,也當過反賊,他什麼都信,就是不信天地鬼神,這座江山是靠他自己的能力一刀一槍拼下來的,關天地鬼神什麼事?
“言者無罪,蕭凡只是給朕提供建議,黃愛卿這第一條妄語欺君之罪,不足採納。”
朱元璋給這一條下了定義。
黃子澄一窒,接著毫不氣餒道:“臣參劾蕭凡的第二條罪狀,蠱惑太孫。據臣所知,太孫殿下去年呈上‘論商人之義利’的奏本,其中觀點分明是被當時還是酒樓掌柜的蕭凡所蠱惑而寫就……”
沒等黃子澄的話說完,朱允炆淡淡插言道:“黃先生,奏本是孤一人所寫,與他人並無關係,孤也並不認為奏本是受他人蠱惑,完全是孤個人的所思所想,這一條似乎也不足採納。”
聽著朱允炆略帶冷淡的語氣,黃子澄心中暗嘆,他知道自己今日之所為,已經給皇太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為人師表的形象在太孫心中也許漸漸扭曲變形了。
“那麼,臣參劾蕭凡第三條罪狀,構陷同僚。上個月京師數十名大臣受賄被拿,其中多有冤情,且有屈打成招之事,作為錦衣衛同知,蕭凡罪不可赦……”
“黃大人,你什麼意思?你參你的蕭凡,提我們錦衣衛幹嘛?咱們錦衣衛對誰屈打成招了?你可拿得出證據?”站在公侯勛班裡的李景隆不高興了,當先站出來反駁道。
本來做官油滑如泥鰍,又仗著是朱元璋甥孫的外戚身份,李景隆在朝堂上一貫堅持不說不動不得罪的“三不”原則,可今日卻不得不開口了,黃子澄這狗東西說話實在太惡毒,你彈劾蕭凡,扯上錦衣衛幹嘛?他蕭凡是錦衣衛同知就罪不可赦了,老子還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呢,按你的意思,老子是不是該被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