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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告何事?”
柳公明伏地拜道:“草民本是蘇州良善人家,家父曾做過一任蘇州府推官,草民的妹妹柳氏年方二八,兩月前紀綱奉天子之命來蘇州選秀,草民的妹妹被選上,這本是一件喜事,誰知前幾日京師傳來噩耗,一名錦衣親軍帶著一副薄棺木和五百兩銀子找到草民,言及舍妹選入宮中後不慎落水而亡,這五百兩銀子便是朝廷給的撫恤賠償,草民本不敢多言,只能忍悲收下銀子,葬了妹妹。豈料草民無意中聽那些與舍妹同批入宮的女子親人相傳,說舍妹根本沒有進宮,而是入京師的半路上便被紀綱的爪牙截走,私自納入其府中,供其淫樂,草民疑惑之下請蘇州府仵作開棺驗屍,一驗之下發現舍妹屍身已然不潔,而且身上所受傷痕無數,致命傷卻是脖子上一道深達三分的刀痕,國公大人,這豈是溺水所致?”
蕭凡心神大震,秀女在名義上都是皇帝的准老婆,紀綱竟敢私自截下秀女納入自己府中,這是什麼性質?這是給朱允炆戴綠帽子呀!
紀綱,你簡直無法無天了!
“柳公明,此事重大,開不得玩笑,你應該知道誣告朝廷大臣是什麼罪名。”蕭凡忍住震驚,平靜的道。
柳公明深深伏地,凜然道:“草民所言皆是事實,更有人證物證,紀綱派人賠付銀子時還有一封蓋著他私印的公文,草民告到蘇州府衙門,蘇州府卻不敢接狀,草民為了給舍妹一個清白,不得已孤身入京,當街攔駕,求大人主持公道,還世間朗朗乾坤!”
“把狀紙和公文給本國公看看。”
柳公明雙手捧過頭頂,侍衛將它們接過,遞到蕭凡手中。
蕭凡凝目看了片刻,嘴角漸漸浮上一抹冷冷的笑容。
扭頭吩咐侍衛將柳公明和相關證人馬上安排到秘密的地方保護,然後蕭凡緩緩放下了轎簾,國公儀仗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柳公明身邊時,轎中淡淡丟下了一句話。
“柳公明,你的狀紙,本國公接了!”
※※※
接了狀紙的當天下午,一臉蒼白的紀綱進了蕭府。
蕭府前堂,紀綱擦著滿頭大汗,嘴角卻擠出幾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凡似笑非笑的揚了揚眉:“來送錢?”
“啊?”紀綱被蕭凡的直白嚇得大驚失色,接著慌忙搖頭:“國公爺玩笑了……”
蕭凡眼中泛上失望黯淡之色,淡淡道:“哦……那你是來告狀?”
提起“告狀”二字,紀綱像被人踹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又立馬坐了下去,整個人輕輕顫抖起來。
“告……告誰的狀?下官並無告狀之意……”
蕭凡的笑容若有深意:“本國公還以為紀大人受了什麼冤屈,來向我告狀伸冤呢……”
紀綱神色愈發不安,擦著冷汗陪笑道:“國公爺越來越風趣了,下官無冤無災,沒事告什麼狀呢,呵呵……”
蕭凡哈哈一笑,道:“無冤無災就好,人活著就圖個舒坦無憂,紀大人你說對不對?”
紀綱神情帶著幾分惶然道:“國公爺所言甚是。”
蕭凡洞若觀火,深知紀綱登門的目的,柳公明的那張狀紙對紀綱來說,不啻於一顆核彈爆炸,後果非常嚴重,換了別的官員接了狀紙,紀綱或許可以用權勢彈壓下去,可偏偏接狀紙的卻是蕭凡,這下紀綱沒辦法了,只能登門軟語相求。
蕭凡現在心情很不錯,就好像賭牌九時以為抓了一副憋十,誰知翻過來一看,竟是一對雙天至尊,莊閒通殺的絕世好牌,冥冥中自有天意,陰差陽錯間,朝爭的主動權漸漸回到了蕭凡的手中……
二人積怨久矣,連寒暄客套都說得假惺惺,於是二人乾脆住口不語,蕭府前堂一陣死寂。
良久,蕭凡閉上眼,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天生麗質,嗯,果然是天生麗質……紀大人很不錯呀。”
紀綱一愣,愕然道:“國公爺在說下官嗎?您謬讚了,下官哪裡擔得起天生麗質的稱讚。”
蕭凡睜開眼,眼神帶著幾分鄙視的瞧著紀綱,不滿道:“紀大人倒真不客氣,你覺得你這模樣當得起天生麗質嗎?你充其量也就天生勵志而已……”
紀綱乾笑道:“國公爺的意思是……”
“本國公是說紀大人的眼光不錯,今日我調了宮中畫師所繪的秀女圖,蘇州柳氏果然是天生麗質,美艷不可方物……”
紀綱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撲通一聲跪在蕭凡面前,顫聲道:“國公爺莫聽那些刁民構陷之辭,下官奉旨選秀絕不敢徇私,更不敢截留秀女,私納府中,求國公爺明鑑!”
蕭凡嘿嘿笑道:“紀大人的話,好深奧啊……本國公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紀綱語氣中帶了幾分哀求:“國公爺明鑑,國公爺……開恩!往後下官願聽國公爺差遣,朝中與您守望相助,一絲一毫不敢忤逆……”
蕭凡並不答話,只是瞧著紀綱微笑,笑容中的冷意如冰霜覆地,令人遍體生寒。
紀綱伏在蕭凡腳前,身軀陣陣顫抖,等待蕭凡的最後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