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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旬生還是重耳?”
介子推冰冷的話語傳入重耳耳中時,重耳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他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這季節般轉換無常,剛剛蓓蕾初綻便遇雹寒,不能自控,他也不是怕死,他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丟棄了這公子的身份,山下的季槐還是一樣會跟隨他到天涯海角,他只想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重耳暗暗告戒自己:要冷靜,不要慌,凡事都有解決之道。
介子推眼神愈加鋒利,直射重耳而去。是的,他們就是同一個人,旬生便是重耳,重耳絕對是旬生,因為他們的眼睛太相似了,並沒有因為這山巔的初陽而失去光澤,甚至變得更為深邃,就象是天空,無邊無際,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生命乃至精神,清澈而空靈。只是現在這雙眼睛更多了點什麼,多了一種空落的內涵,還夾雜著一絲深深的憂鬱,仿佛比之以前更深更遠。
第九章力服張寨(3)
“我既是旬生,也是重耳。”重耳終於開口了。
介子推一腳踏上樹上飄落的枯葉,動作飄逸之極,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回答。”
“你……”重耳大驚道。
“你知道這些落葉為什麼會有這種結果嗎?”介子推神情突轉寂落,扯開話題問。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耳面轉蒼白,心不在焉的答道。
“因為它們失去了自己的根,沒有了根須,沒有了支幹,也就沒有這楓紅,只需其輕輕一陣風便能把它們吹向任何一個角落,無需問它們願意與否。”介子推就好象在自言之語般低訴。
重耳聽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這話和他們能扯上什麼關係?難道介子推在借物抒懷?
落葉?飄零?根須?支幹……”我明白了!”重耳高喊。同時他也放下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
“你真明白了?”介子推眼睛一亮道。
“是的,我明白了,徹底的明白了……”重耳喃喃道:“你和你的兄弟們就像這落葉般無根無須,隨風飄零,就是楓葉正紅時也沒人去欣賞,也不知道支幹什麼時候會撇下這片葉子,儘管是風,或者是雨的力量所至。”
介子推望著重耳逐漸變得生動起來的臉,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天意如此……”接著就做出了一個重耳意想不到的舉動來。
“請受介子推一拜,子推願全力輔佐公子,決無二心。”
重耳頓時喜笑顏開,受寵若驚般扶起介子推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風暴或者任何外物來摧毀這片枝葉,因為我們的根須相同根干相聯,支幹不倒,楓葉不落。”
“謝公子承諾!子推代所有的兄弟們謝過了!”介子推眼睛裡瞬間便多了些東西,是盎然的生機,是激動,是希望之火……
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山下季槐看到這個情景時,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立即蹦跳著迎了上去。
“好季冶?你和公子可把我騙得夠戧。”介子推假裝生氣道。
以季槐的聰明伶俐,那能看不出來這個假裝嚴肅的介子推其實內心滿懷喜悅之情。
“介大哥!我可以這麼叫吧。其實這個也不能怪我們啊!如果在先鋒營時您就知道公子的身份,還能讓他去參加行動嗎?這樣不就失去了學習和鍛鍊的機會了嗎?那公子的先鋒營之行就毫無意義了。”
“哈哈哈!好厲害的小丫頭……”介子推知道打起嘴仗來他絕然不是對手,只有打著哈哈應付過去。
“我要去翼城!”重耳突然正容道。
季槐深深的吸了口氣,問介子推道:“介大哥呢?”
介子推還沒來得極回答,重耳搶著道:“當然要去,有介大哥在身邊,我多少心裡也塌實點。”
“當然少不了好槐兒,雖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到那個讓你傷心之地,但是我想時間會讓你慢慢忘記,躲避也不是個好辦法。”重耳說著便挽起季槐的胳膊。
季槐玉臉飛紅,瞟了一眼介子推後又狠狠的白了重耳一眼,這個好色鬼急著到翼城去,還能有什麼好事可做?
重耳做賊心虛的想轉移季槐的注意力,忙問介子推:“你到過翼城嗎?”
介子推聽到翼城這個名字時,眼神突然朦朧起來,甚至微微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有如夢中驚醒般道:“我去過嗎?我簡直太了解那地方了,那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該去的地方……”
重耳和季槐一下子愣住了,對視一眼後,都感覺到了介子推的異常。以介子推的武道修養,早應該是百魔難侵,萬邪莫入,他至今對翼城的人和事都不能忘懷,可想而知,翼城一定給他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記憶。
“要不,介大哥就不用去了!”季槐試探著問。
介子推突然止步,一股難隱的霸者之氣由然而起,仿佛他的整個人都化成一柄劍,一柄鋒利無倫的劍。
重耳竟然清晰的感覺那劍的存在--來自內心深處的劍。
“不,我要去!”
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從介子推口裡說出來後,介子推眼神竟一轉清泓且明亮,那種濃濃的霸烈劍氣突的消失無蹤,整個人顯得意態悠然,且有著高山般的沉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