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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點了點頭,笑道:“既是如此,那在下為兩位煮些山中清茶,也好養氣怡神。”
陳堯咨二人連連稱謝。
那人端出了茶具、圍爐之物,烹煮起來,陳堯咨看他手中婉轉,嫻熟之極,灌注茶水的手法,想來此人定是茶道的高手了。
“兩位公子請!”這人伸手道。
陳堯咨茫然醒悟過來,稱謝不已,手捧香茗,輕微喜品,只感覺清香淡雅的芳菲而撲鼻,細聞之下,又感舌尖微微甘甜之色潤心脾。
“先生果然是茶道高人,在下佩服。”陳堯咨拱手讚美道。
陳堯叟也點了點頭,“先生不愧山中隱士,但憑這茶道二字,便難有可及之人。”
“隱士?”那人微微笑道,“你二人為何要斷定在下是隱士呢?”
陳堯叟笑道:“先生案幾多是詩書,文房四寶,定是精通筆墨之人,這屋子雖是清談,卻布局講究,不同常人。在這山中,豈不是隱士麼?”
那人微微搖頭,也不言語。
陳堯咨笑道:“這倒簡單,先生不拘禮法,生性曠達,其不是暗合陶潛、王摩詰之風骨。”
那人聞此,哈哈笑了起來,道:“兩位公子雖是一同前來,但看人之心思卻是殊為不同,可你們卻一致認為在下便是一個隱者,這倒是有趣之極。”
陳堯咨笑道:“這閬州傳聞,聞名的种放種先生隱居在此,想來我兄弟二人果真是福氣之人,能與先生相坐而清談。”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在下卻是种放,卻不是什麼隱士,只是喜好這方田園,便在此地住了下來,種些瓜果蔬菜,讀些詩書經卷,也是人之開懷之事。”
“閒雲野鶴,”陳堯咨笑道,“身在草澤,心懷天下,先生心境灑脫,在下好生佩服啊。”
种放看了看兩人,言談說辭不俗,定不是尋常人家之子,不禁問道:“敢問兩位公子貴姓?”
陳堯叟放下香茗,拱了拱手,說道:“在下二人姓陳,名為堯叟,草字唐夫;這位是在下三弟,名堯咨,表字嘉謨。”
“陳堯咨?”原來是陳公子,种放連連拱手,笑道:“沒想是貴客駕臨,在下唐突貴客,還請海涵。”
陳堯咨一聽,不禁疑惑,問道:“先生知曉在下?”
“那是自然,”种放撫掌笑道,“陳公子一舉得破除章知州勾結党項細作,抓這王縣令,這閬州縣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陳堯咨微微一笑,他若不是僥倖,說不定還在正努力的費著腦子呢,想及於此,心裡不禁暗自嘆服自己的運勢,這都是祈求老天保佑,那顧承棟貪酒的緣故。
也不知道那老顧如今身在何處,憑藉著這一役,向他禁軍調令之時,入圍禁軍是不在話下了。
午時快過了,那壯年端來一些米飯,幾個小菜,對幾人行禮,便退了下去。陳堯咨看此人,雖是鄉間農夫,也居然如此諳熟禮儀,心裡不禁對這种放又佩服了幾分。
种放看了看幾人,笑道:“山野粗茶,不成敬意,還請二位慢用。”
陳堯咨二人此時腹中飢餓,也不客氣,謝過之後,便動起手來。眼看這盤中小菜,青菜熟炒,素炒白菜,土豆細沙,還有一份,卻不知是什麼,
陳堯叟心裡好奇,便夾了一嘗,頓時臉都苦了起來,有些不自在的扭曲。
种放見此,微微笑道:“陳公子可是吃到了苦頭?”
陳堯叟頓時臉色緋紅,點了點頭,道:“不知這是什麼菜,為何這麼甘苦?”
种放笑道:“這菜便喚作苦瓜,本就是甘苦之味道,苦瓜屬陰,外苦而內甜,有清暑怡神之功。這在世家族第是看不到,可在尋常百姓之家,可是能常見。”
“難怪,”陳堯咨點了點頭,道:“這可是在那竹籬外的那幾株藤上結出?”
种放點了點頭,笑道:“陳公子果然聰慧,一語中的。這苦瓜結出不多,可去濕之效,卻為明顯,田間勞作之人,尋常百姓之家,多愛此物。”
陳堯咨笑道:“我們認為此物甘苦,他們卻以為此物甘甜可口,這便是為何士子不喜而百姓最愛了。”
“甘甜?”陳堯叟不禁看了看陳堯咨,似是有些陌生,問道:“這還能吃出甘甜之味?”
“如何不能,”陳堯咨佳期一塊,放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笑道,“這苦瓜之說有一首詩作。”
“什麼詩作?”陳堯叟不禁問道。
“大哥想知曉,”陳堯咨笑道:“你聽我道來:
赤日炎炎似火燒,
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內心如煮湯,
王孫公子把扇搖。”
陳堯叟畢竟聰慧之人,一聽便能領悟,黯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世事便是如此,今日先生一盤小菜,卻使在下悟出了許多道理。”种放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奉上清茶,這散人便相談起來,陳堯咨有識見,思路敏捷,陳堯叟更是熟讀經卷,往往能頻頻騷到种放的癢處,畢竟隱居深山,無知己是很寂寞的,胸中學問冠絕,無人傾訴更是寂寞,因而种放大為高興,談興濃郁,不覺日已黃昏,夕陽西下,天色昏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