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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氣低迷的隊伍垂頭喪氣、疲憊而又沉悶地向內湖方向行進著,突然前面傳來的一聲問話,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餵——,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心中一驚,丘逢甲抬眼望去,只見小路右前方的土坡上,站著一個不停搖晃藍地黃虎旗的男子。
“誰呀?是老鄧嗎?”還沒等丘逢甲答話,站在他前面的衛士長李福海開口問了回去。
“是我呀!原來是李大哥,丘大人在嗎?”這個人顯然也認出了李福海,一邊興奮地問著話,一邊和先前隱藏在土堆後的另外一個人跑了過來。
此刻,丘逢甲也看清了那個人。他是黎景嵩衛隊的一名什長,叫鄧顎祥,自己在台灣府與黎景嵩打交道時,沒少與作為黎景嵩親隨的鄧顎祥打交道,也算是老熟人了。
在這裡碰上丘逢甲,鄧顎祥禁不住大喜過望,為了聯絡到當地的義軍,他已經跑了好幾個地方。當下,他顧不得禮數,氣喘吁吁地說道:“丘大人,我可找到你了,咱們的援軍到了。”
“援軍?是黎大人來了嗎?”丘逢甲有些疑惑。
“黎大人還在台灣府,這次是從大陸過來的志願軍,這位就是志願軍派來的郭隊長。”鄧顎祥指著旁邊的那個人介紹道。
多日來一直在血火中廝殺的丘逢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大陸過來的志願軍?朝廷終於派援兵來了嗎?”
作為“台灣民主國”的副總統,丘逢甲雖然也提前得到了翁同龢、劉坤一“朝廷不會坐視台灣不理”的暗示,可這一階段以來,除了兩江總督劉坤一和閩浙總督魏光燾不斷在經濟上給予台灣援助外,就再也沒見到朝廷還有其他的什麼舉動。久而久之,丘逢甲心中對朝廷增兵台灣也不再抱什麼奢望了。可是現在,竟然真的有一支部隊來到了台灣,真是蒼天有眼呀!想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穿著花花綠綠奇怪衣服的彪悍年輕男子。
“援台志願軍飛豹突擊隊副隊長郭天昊參見丘大人。”那人恭恭敬敬地向丘逢甲施了一禮。
“援台志願軍?飛豹突擊隊?”丘逢甲不自覺地重複著郭天昊的話語,一時間心中有些迷糊起來。
看出丘逢甲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新名詞中反映過來,鄧顎祥把嘴唇附在他耳邊低聲補充道:“援台志願軍此次共來了兩千多人,他們的總指揮姓辛,我家大人對他是極為尊重。”
義勇軍援台在目前還是一件極其機密的事情,在整個台灣府也只有黎景嵩一人知道邢亮和志願軍的真實身份,即使是他身邊的親信亦只知道志願軍是從大陸過來的,他們的總指揮姓“辛”。
見那個郭天昊還在一旁等著,精於事故的丘逢甲沒有再細問,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志願軍現在的狀況,就帶著部隊加速向內湖行去。可是一進內湖村,丘逢甲的心中就疑惑起來:這些志願軍武器之精良、軍容之鼎盛、紀律之嚴明,士氣之高昂,都是他前所未見的。就是與號稱精銳的倭國近衛師團相比,也是只強不差,大清國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支部隊?難不成是……
被邢亮等人熱情迎進志願軍的指揮部後,丘逢甲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拱手,對著眼前這個腰圓膀寬,體格健壯,年齡與自己相仿的“辛大人”說道:“敢問大人,不知志願軍是來自什麼地方呀?”
微微一笑,邢亮從袖中取出了志願軍途經塘沽時,光緒著人秘密帶給他的那份兒“任命邢亮為節制台灣防剿諸軍特命欽差大臣”的密旨:“丘大人請看。”
儘管台灣民主國是在丘逢甲的倡議下成立的,他自己也就任了民主國的副總統,但他心底里的正統觀念卻極深極強,始終都還把自己當成是大清的臣子。當他看完皇上的密旨,知道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辛大人”就是痛殲倭寇,威震遼東、大名鼎鼎的邢亮邢將軍時,丘逢甲當即雙膝跪倒,恭恭敬敬地叩頭施禮道:“罪臣丘逢甲參見欽差大人。”
由於丘逢甲在台灣士紳及民眾之間具有極高的威望和影響力,馮華在志願軍出發前曾特意囑咐邢亮,到台灣後務必要注意和他搞好關係。而邢亮也沒有忘記這一點,自見到丘逢甲起,他就一直表現的非常熱情和有禮。但讓邢亮沒料到的是,這個丘逢甲看過密旨後,竟然會是如此一個情形。
連忙走到丘逢甲身前,邢亮攙扶他道:“丘大人高舉義旗,抗擊倭寇,何罪之有?”
然而丘逢甲此刻卻認真起來:“逢甲創議建立台灣民主國,宣布獨立,罪其一也;台北、新竹陷落,全軍喪盡,畏敵脫逃,罪其二也,懇請大人予以制裁。”
邢亮他們回到這個時代後,諸多應酬大都是馮華一力應之。不過,自馮華進京後,邢亮獨當一面,也逐漸學會了與一百年前的老古董們如何打交道。不過,眼前丘逢甲這一番迂腐之極的話語卻不由得讓邢亮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再次勸慰道:“丘大人!‘台灣士民,義不臣倭’,此等大義凜然誰人不知!更何況一個月來,大人幾度率義軍在台北、大湖口、新竹與倭寇拼死血戰,怎能說是畏敵脫逃?況且本次邢亮前來,並不是為了追究大人的責任,而是要力挽狂瀾,令台灣、澎湖重歸中國。不知丘大人可有信心與邢亮共同迎接這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