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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宇嘴上開著陳五陽的玩笑,心中卻猛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會不會是華哥親自來接自己”的念頭閃電般划過他的腦海。有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雖然周天宇並沒有得到馮華要來接他的消息,但他此刻卻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最前面的那個傲然挺立、穩如磐石的騎馬人一定就是自己千思萬念的華哥,否則自己的心絕不會如此激盪起伏!
又是一段長長的緩坡,儘管坡度並不大,但對於拉著沉重機器設備的馬車來說卻依然是一段艱苦的行程。更讓人可惱的是,這段山坡再一次遮住了周天宇探詢馮華身影的熱切目光。可是作為此次搬遷兵工廠和軍事學校、技術學校的最高負責人,周天宇卻只能強忍著心中的焦躁與渴望,與眾人一步一步地向上緩緩前行。
“華哥呢?”當山丘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時,周天宇卻猛然發現立在遠處丘頂上的十幾騎人馬已經不見了蹤影。就在他錯愕不已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隱隱從前面傳來。不大功夫,十幾個身著義勇軍特有迷彩服的碩健騎士風一般出現在了對面的山坡之頂。
“周部長,是總指揮他們!”擔任此次護送工作的二團六營營長胡萬通(馮華原來的警衛員老胡)一眼就認出了一馬當先,正向他們疾馳而來的馮華,當下禁不住興奮得喊出聲來。
幾百米的距離,對於飛馳的戰馬來說轉瞬即至。看著馮華與警衛人員在二十幾米外甩蹬下了馬,周天宇稍微一愣神後,突然大叫一聲向著馮華衝去。
“華哥!……”緊緊抓著馮華的手,周天宇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再也不能說出口。咋見親人的激動,讓他本就細膩的情感驟然變得脆弱起來,淚水終於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裡流溢出來。
周天宇哽咽、真切的話語,以及他那有些黑瘦、憔悴的面容,使得馮華的鼻子也是一酸,一眶突然而至的晶瑩淚水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急忙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馮華略微壓低聲音道:“怎麼剛見面就哭哭啼啼的?我還以為你小子比以前長進了不少,誰知還是那麼沒出息!”
馮華故作輕鬆的玩笑話語,令周天宇臉上禁不住有些發訕,很快也恢復了自己慣有的活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他強辯道:“誰哭了,還不是華哥你們剛才帶起的塵土迷了我的眼睛。我現在可不是以前的吳下阿蒙了,就連那些老外也對我佩服得不得了。”
“怎麼?士別三日,我就得刮目相看了。就憑你小子這副熊包樣,我怎麼一點兒都沒看出來。”馮華故作正經地說著,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兩兄弟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互不相讓、嚼舌鬥嘴的快樂時光……
車隊仍舊緩緩的行進著,馮華與周天宇並騎走在前面,慢慢與眾人拉開了一段兒當子。掃了一眼遠遠跟在後面的眾人,周天宇迫不及待地向馮華道出了一直壓在他心中的憂慮:“華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天在石河堡,我聽說慈禧親自頒布懿旨‘嚴禁大陸官民對台灣予以接濟、資助’。慈禧這個老妖婆真是該殺,現在俄國、法國已經承認‘台灣民主國’,全國也是一片‘反日援台,一雪前恥’的呼聲,她竟然還敢做出如此令人髮指的決定。華哥,如果台灣斷絕了外界的救援,那老亮他們不是很危險了,形勢可是不容樂觀啊!”
看著周天宇眉頭緊皺的模樣,馮華微微一笑:“形勢確實不容樂觀,然而卻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此次新竹-中壢大捷還是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果,那道懿旨不過是掩人耳目、做給日本人和歐美各國看的表面文章罷了。我最初確實有通過一場震撼人心的大勝,並利用輿論的反覆宣傳,重新激起國人抗戰決心的想法。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仍是有些想簡單了,雖然這場勝利對國人的震動很大,但列強的影響,以及主和派在朝廷里的龐大勢力,還是讓我的策劃未能一竟全功……”
馮華此次借新竹—中壢大捷精心策劃出來的輿論戰,可以說對慈禧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震動。儘管這場酣暢淋漓的大捷亦讓她十分振奮,但眾多中外報紙營造出的巨大輿論反響,以及遍及朝野上下的強烈呼聲,都使得她暗暗驚懼不已,也第一次生出了局勢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覺。
以往光緒和那些主戰派官員、清流諫臣,雖也在朝堂上指點江山,一片慷慨激昂之聲,可所有的一切都沒脫離慈禧的掌控,就是採納其中的一些意見,也是她出於平衡各方勢力、安撫反對派人心的考慮。然而如今,冥冥之中竟好像有一支無形的手,牽引著慈禧向前行進,竟令她有一種無能為力的頹然之感。直覺里,慈禧也隱隱感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就是報紙,然而以往並沒有感覺到報紙有這樣大的影響啊!況且中國的大部分報紙都是外國人所辦,就是知道問題的所在,她對此又能有何辦法?
“抗倭援台,一雪前恥,真是書生之見。想通過台灣挽回面子,談何容易!”了解完志願軍入台以及七戰七捷的詳細經過後,慈禧立時便對國人“不切實際”的呼聲嗤之以鼻:義勇軍如果不是打了倭寇一個出其不意,想取得這樣的戰果根本不可能,就憑它那點兒人,真要打起來又能夠支持多久。不過,義勇軍還是必須多加提防,前番是馮華橫空出世,這回又有邢亮盡顯風流,這兩人可都是絕世的將才。志願軍此戰儘管有些投機取巧,但其戰機把握之準確、謀略運用之精妙,卻仍令人嘆為觀止,整個大清國恐怕也只有他們二人才能如此舉重若輕的予以辦到。最讓人不放心的是,馮華這個人心機太過深沉,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算計之中。看來,當初想安撫馮華,並將義勇軍收為己用的決定有些失之輕率了,今後必須對他加以限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