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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人把翻垛的(土匪的軍師)楊八叫來,詢問凶吉。楊八解釋道:“夢見大姑娘,預示著遇見貴人;夢見穿黃衣服的大姑娘,不但有貴人相助,還預示有黃燦燦的金子。”土匪們歷來對夢境徵兆非常迷信,美女傳情的夢境讓“小飛龍”心情舒暢無比,楊八的解釋更讓他對這次“撕圍子”信心十足。
為了提高匪徒們的士氣,出發前“小飛龍”特意向眾匪允諾,撕破圍子後每個人都可以請觀音(搶年輕女人)、抱童子(綁小孩)、開條子(販女人)、搬石頭(賣小孩)。爬(搶)來的長脖子、高腳子、尖角子、山頭子(驢、騾、牛、羊)、飛虎子(錢),除了打小頂(進貢)的那份兒,其餘一律歸自己。這伙土匪一心只想著殺人放火、搶劫擄掠,卻根本不知道閻王爺已經在向他們招手。
夜色中,龍口街的方向一如往常地傳來“梆、梆、梆”有節奏的梆子聲。
寅時已到,隱藏在鎮外河坡上的的匪徒們焦急地等待著預定的暗號。突然,龍口街北圩門一陣騷動,東、西角樓同時傳來崗哨的問話聲:“北門的,有情況嗎?”
儘管“小飛龍”和眾匪對此次“撕圍子”志在必得,可聽到圩牆上的吆喝聲,還是緊張的連口大氣兒也不敢喘。“小飛龍”身邊的一個小匪悄聲說道:“壞了,被發現了……”
“小飛龍”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個小匪嚇得沒敢再說下去。這時,只聽北門上有人答話:“沒事,這小子抽菸把自己的褲子燒了一個窟窿!”圩牆上很快又安靜下來。
不大功夫,師爺楊八驚喜地指著北門說:“看!火把!”果然在黑暗中,北門圩牆上按照約定舉起了三支火把,緊閉的大門也悄無聲息地敞開了,早已等不及的土匪潮水般地湧向圩門。而此刻對方顯然也發覺到情況有變,兩邊的角樓上立刻響起了火銃那悶聲悶氣的聲音和密集的銅鑼聲。匪徒們此刻已經顧不上開槍射箭進行還擊,所有的人都被發財搶女人的欲望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在圩門口你擁我擠瘋狂地往鎮裡涌,唯恐落到後面撈不到油水。許多騎馬的匪徒看到騎在馬匹上不方便,便把馬散放在鎮外,爭先恐後地加入到送死大軍的行列。轉瞬間,已有一半兒匪徒湧進了北圩門。
彎月慢慢躲進了雲里,夜色顯得愈發沉重。衝進圩門的土匪突然發現一道土牆擋住了通往鎮中心的道路,還沒等他們狂熱的腦袋轉過彎來,兩邊民房的屋頂上就扔下了幾十顆手榴彈。隨著連聲爆炸的轟響,四周緊跟著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槍聲,街心土牆後面的機關槍無情地噴射出一條條死亡的火舌。那情景,就像二戰中納粹屠殺集中營里的戰俘,眼瞅著匪徒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
土匪事先雖然想過會遇到抵抗,但絕沒想到會遇見這麼密集的槍彈和下雹子般的炸彈,一時間他們被這突然的攻擊打懵了。土匪平日裡橫行霸道,囂張已極,但畢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驚惶失措的亂成了一團。這時,往裡進的,往外跑的,在圩門口擠成了一個疙瘩。還沒有進入圩門的土匪,發財夢早已被嚇醒,剛想逃跑,圩牆上丟下來十幾個黑傢伙,紅光乍現,轟!轟!二、三十個匪徒倒下後再也沒有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把土匪的隊伍打得七零八落。受了驚嚇的馬匹在野地里橫衝直撞,本來就不成什麼隊形的土匪隊伍,更是被橫衝直撞的馬匹衝撞得亂七八糟,潰不成軍。那些本來是騎馬的匪徒,此刻也顧不得追趕驚散的馬匹,慌亂地加入到潰逃的人流里。
看到自己的手下轉瞬間就被打了個人仰馬翻,騎著馬走在隊伍後邊的“小飛龍”也是始料不及。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人家早就做好了精心的準備。來不及多想,他大聲地吆喝著,想儘快攏住隊伍,可是已經沒有人顧得上聽他在喊什麼。很快,他也被瘋狂後撤的匪徒擁簇著、身不由己地調轉了馬頭,狼狽逃竄而去。
不知所措的楊八,從入伙的那一天起也沒有經歷過這樣恐怖的陣勢。此刻,他渾身抖如篩糠,腿肚子也像是轉了筋,沒跑上幾步就被背後飛來的槍彈擊中了後腦殼,搶先向閻王爺報到去了。沒死的匪徒顧不得受傷的同伴,慌不擇路地向著來的方向潰退下去。
龍口街北圩門外那條一直延伸向山裡的大道,左側是綿綿的群山,右側是水勢湍急洶湧的揮發河。埋伏在山口旁樹林裡的邢亮聽到鎮裡槍聲大作,立即命令戰士做好準備,封鎖進山的通道。七、八里的路程,對於撒開鴨子急於逃命的匪徒來說,只一小會兒就到了。
仲夏時節,天亮得早。東山已經開始透亮,夜色也變得不那麼濃黑厚重,黑乎乎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遠處龍口街那片高低錯落的黑色輪廓,已經朦朧可見。
隨著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一群黑色的人影出現在戰士們的槍口下。邢亮把手一揮:“打!”機關槍的“噠噠”聲,手榴彈的爆炸聲混成了一片。有些土匪想掉過頭往龍口街的方向跑,卻被追上來的二排戰士迎頭給了一頓排子槍。
“小飛龍”見勢不妙,大吼一聲:“都不要慌,跟我來!”雙腿把胯下的戰馬一夾,向著河灘的方向逃去。看到一個騎馬的土匪企圖奪路而逃,邢亮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只見他端起步槍,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就扣動了扳機,隨著清脆的一聲槍響,眼瞅著跑在最前面的那個騎馬的土匪在馬上晃了一晃,一頭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