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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暗了下來,空曠地原野上只留下了悶雷滾動的聲音,並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大地重新陷入沉寂,一切都又恢復了原狀。
沒有多久,遠方地地平線上閃出一線火光,並逐漸擴大成片,又蔓延成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火的海洋,並向剛剛青州軍團離去的地方聚集。在這片火的海洋當中,一頂九尾羊毛大纛下面,一個身材不高,滿臉橫肉,身材壯實,滿臉捲曲鬍鬚的羯胡中年壯漢端坐在一匹身材高大的戰馬之上,在他的馬鞍兩側,分別放著一大一小兩張雙彎曲複合弓。
在他身側,渾身是血,身上纏滿繃帶,胳膊被兩根樹枝夾著吊在胸前的漢人匈奴將領孔萇一臉畏懼的跟隨在他的身旁。
一陣呼喝聲中,兩匹高舉著火炬的羯胡戰士騎著快馬,飛一般穿過密集的火海,來到九尾羊毛大纛面前,翻鞍下馬,跪在那名羯胡中年壯漢馬前。同時把兩隻身上插滿了弩矢的獵鷹放在面前。
一名年紀看著雖輕卻已經滿臉鬍鬚身材消瘦的羯胡少年,翻身從戰馬上下來,上前幾步,雙手撿起一具鷹屍,愛撫的摸著已經干硬的鷹首,口中用羯胡話輕輕的說著什麼。
兩名跪在地上的斥候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伏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你們都看到了什麼?”那名年輕羯胡輕聲問道,
“回,回將軍,小的只是找到了這兩隻獵鷹,什麼也沒有看到。”一名斥候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名年輕人兩眼發出一道寒光,接著又輕聲問道:“你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現麼?蹄印,車轍,糞便,篝火的痕跡?”
那名斥候哆嗦著,嘴中結結巴巴卻一直說不上來什麼。另外一個斥候頭也不抬,身體慢慢的向後退去。
一抹寒光從那個年輕的羯胡手中閃出,剛才向後退著的那個斥候捂著脖子仰面向後倒去,另外一名斥候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羯胡,渾身哆嗦著,卻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季龍不得放肆。”端坐在馬上的中年人面含慍色,厲聲喝斥道,他正是已經名震天下,當年和張金亮王勇強等正面交鋒過的石勒石世龍。
而他馬前面的那年輕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石勒失散多年的堂弟石虎石季龍。不久前,身為并州刺史的劉琨奉司馬越之命不遠萬里把石勒失散多年的母親王氏以及他的堂弟石虎叢并州送到南陽石勒軍中,並給石勒帶去了一封信,意圖降伏石勒。並給石勒許下了侍中,車騎大將軍兼護匈奴中郎將的官銜,還外加封石勒為襄城郡(現河南平頂山市襄城縣附近)公。
可是石勒卻根本不理會司馬越和劉琨的那一套,他給司馬越和劉琨的回信中說道:“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意思為,想成大事,有不同的途徑,我要走的路不是你們這些迂腐的讀書人所知道德,你應該效忠你得朝廷,我本是蠻夷,不能向你一樣。)
在回信以後,又送給劉琨名馬,奇珍異寶以示感謝,並厚厚招待了劉琨的使者。
可是石勒這位堂弟,雖然年僅十七歲,卻殘忍沒有節制,在軍中以殺人為樂,惹禍連連,石勒原本要殺掉這個堂弟,卻被其母王氏所攔,於是石虎更是變本加厲,越發兇殘不可收拾,軍中小卒見他無不提心弔膽,小心應對。
石虎沒有理會石勒的呵斥,他把沾滿血跡的短刀輕輕在口中掠過,用舌頭舔淨上面的血跡,緩緩蹲下,看著眼前那個已經半失語狀態下的斥候,柔聲說道:“不要急,現在沒有人打攪你了,你慢慢說。”
“是,是,將軍,”那名斥候身體像篩糠一樣哆嗦著,雙手抱在胸前,一個勁的在揪自己的衣服領子,好長時間他才回過點勁來,哆嗦著回道:“回將軍的話,小的小隊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人了,不過從地上堆積的馬糞來看,好像他們的人走的時間不長,我們在前面不遠地地方發現了他們的一個營地,可是篝火併不多,如果從篝火上來看,他們人數不會超過一千,不過地上的馬蹄雜亂,看樣子馬匹總數不下一萬。另外還有數百輛大車,小的別的真的已經看不出來了,將軍贖罪。”
“果然不出我只所料,孔萇將軍,把你打的屁滾尿流,差點讓你送命的青州軍原來就這點人手阿。遠不是你所說的至少萬人,你們這些漢人,不但懦弱,而且還不可信。”他扭過頭來滿臉地傲慢對著石勒身旁的孔萇極盡挖苦之能。
孔萇那張沾滿黑血的臉也看不出什麼艷色,他只是向石虎怒目而視,卻一口氣說不出來。
“季龍不可造次。”石勒臉上已顯不悅,冷冷的訓斥道。石虎早年受漢人欺凌,對漢人懷著深深的恨意,而石勒卻不然,他雖然也是被漢人販賣,但是他的發家,他的崛起,都和漢人離不開關係,他一邊不讓漢人對胡人蔑稱胡,也一邊嚴禁胡人欺凌漢人。
正是這種差異,在真實的歷史上,讓這兩個後趙的皇帝對待漢人的問題上前後迥異,也為後趙帝國的覆滅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大將軍,季龍原率本部精兵,追趕青州鐵甲,為死去的鷹兒,和死去的自家弟兄報仇。”石虎眼見石勒不滿,立即向石勒請戰。
第六卷:天下大亂 第十五節:大戰(六) 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