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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趙有氣無力地回道:“沒事,吃了藥就沒事了,老毛病了,隔個兩三個月就會犯一次。”

    借著窗外的月色,依稀可見老趙身邊放著一個黑乎乎的藥罐子,再怎麼說他也一把年紀啦,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也該被攆出宮外了,好歹也是熬到了盡頭,人老思家,落葉歸根,回老家享幾年的清福,到時候倆眼一閉,倆腿一瞪,也算是給自己的這一生圓滿地劃上了一個句號。

    劉銘祺對這些太監們的處境也是非常的同情,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家可以轟轟烈烈地活著,而他們卻是數十年如一日地困在宮中作奴才,成為一批連男人都作不成的閹人,真是讓人可悲可嘆啊!

    想到這,劉銘祺關切地問道:“吃藥了沒?”

    老趙語氣緩慢地嘆道:“沒,人老了,不中用了,剛倒來一杯水,又不小心碰落在地。”

    劉銘祺平生就是見不得別人可憐,馬上道:“我來幫你!”

    “不用,不用,我能行。”老趙邊說邊強撐起身子,準備再下去倒水。

    “你別亂動,看你都虛成什麼樣子啦!再不顧及點身子,恐怕閻王爺不招你,你就自己先去報導啦!”劉銘祺開了一個冷玩笑,自己也覺得這個玩笑卻是不是那麼太好笑。  

    紫禁城裡的太監與太監之間,很難見到互相幫忙的,不知道什麼原因致使他們變得如此冷血,特別是東廠的太監更是一個比一個殘酷無情,心狠手辣,都超出常人許多倍,像老趙這樣的老實太監已經快瀕臨絕跡的地步了。

    生理的變態必然導致心理的畸形,在那被稱為“見不得天日”的皇城禁地,太監們除了伺候主子,彼此之間更是漠不關心,自掃門前雪,哪管別人瓦上霜,即便老趙在鋪上活活疼死,也不會有人過問。

    劉銘祺不是真太監,更沒有其他太監們的冷酷心理,秉著儒家思想,助人乃是快樂之本的的當代大學生(曾三次被開除學籍)尊老愛幼的高尚道德情操,主動跳下鋪去,親自為老趙重新倒了一杯溫水,端送到他的身旁。

    老趙心存感動,連聲道謝,從藥罐子裡拿出兩粒黑藥丸,就著水,咕嚕一聲喝了下去,總算是減輕了幾分痛楚。

    老趙咳嗽了兩聲,真切地表達著著內心的情懷:“賈兄弟,你心眼真好,現在像你這樣善良的人不多了!”

    劉銘祺呵呵一笑,紅著臉道:“老趙,什麼善良不善良的,我就是這麼個人,在弱勢群體面前則善,在強勢面前則惡,時間長了,你就了解我了,從其量也就是個講良心重義氣的人,優點嘛!別人不說我也知道,挺多的。”瞧,他把自己給夸的,  

    正聊著,房門突然輕響,一位四十歲年齡的太監進了房,見到倆人後,道:“老趙,該你接夜班了。”

    “哦,我馬上去。”老趙連忙答應一聲,踉踉蹌蹌地撐起身子想要起身下鋪,身子剛一動彈,腦門上的虛汗刷刷直冒,別說是值夜班了,隨時都有昏過去的可能。

    劉銘祺不忍見他拖著虛脫的身子上崗,萬一出個事兒,豈不是讓人痛惜,想到此,劉銘祺按住老趙的肩膀,輕聲道:“老趙,你還是別去了,看你病的不輕,好好休養一下吧!我來替你值。”

    老趙連連擺手,硬撐著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劉銘祺笑道:“客氣啥,好好休息吧!等你病好了,記得請我喝頓酒,算作扯平!哈哈……”說完,劉銘祺笑呵呵地離開了房,說起劉銘祺做事情,心裡並不希望別人對他都是感恩戴德的,而是讓別人放下受之有愧的包袱,平等地善待身邊的人,說來說去,這個混世浪子還是有些優點在身上的,要不然也不敢來大清混吶。

    出了房,還沒走幾步,一陣困意襲來,劉銘祺張開大嘴,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雖然自己也是困的要命,但畢竟老趙的身子骨弱,自己能幫一把是一把,這世間誰求不著誰呀?誰知哪塊雲頭上有雨啊!  

    通過這幾天的實習,劉銘祺已經初步修煉成為了一名掌握太監基本工作要領而且能獨立完成工作的“優秀見習太監”。

    太監值班房離紫雲格格的寢房只有一牆之隔,劉銘祺晃晃蕩盪的走進房後,按照慣例,先把桌子上的油燈挑亮,再順手操起一支開了叉的毛筆,在硯台上蘸了幾下,確切點說應該是攪拌了幾下,然後才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鬼都不認識的毛筆字,在夜值登記本上註明了上崗時辰。

    再之後就是要到紫雲格格的寢房查寢倒夜壺了,一提到倒夜壺這事,劉銘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難道紫雲格格腎虛不能,還是大小便失禁,年紀輕輕地就開始半夜爬起來噓噓,害得太監們不得安生。

    劉銘祺手裡提著個長嘴煤油瓶,輕步進了內寢,站在半寸厚的柔軟地毯上,頓足望了一圈,幾盞稀稀零零地紅燭微微搖曳著,靠東面的象牙床上幔帳高掛,紫雲格格跟頭死豬似的睡在裡頭打鼾,儘管聲音輕微,然而傳到劉銘祺的耳朵後,已然變了味道,正所謂,恨人恨到骨頭裡,即使西施也變顏。劉銘祺上步來到鑲在牆壁外的壁燈前,踮起腳,掀開燈罩,檢查了一下燈罩里的油碟是否油盡燈枯,隨手又相繼給幾盞燈加了少許煤油,接著又來到了一個天藍色的屏風後面,足有半間房子那麼大,裡面除了幾盞亮著的長明燈外,就只剩下一個噁心的充滿尿騷味的褐色夜壺,孤零零地擺在原地。劉銘祺躬著身子,掐著鼻子,屏住呼吸,拎著壺耳,儘量讓自己的身子和它保持一定遠的距離,如同拎了個定時炸彈似的,小心翼翼地往房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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