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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人提起書院往往最先想起的就是這四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但實際上到了明朝應天書院已經焚毀,四大書院能夠傳承講學的只有三座。
明代尤其是晚明書院極為發達,到了崇禎年間全國竟有書院兩千餘所。
最著名的自然屬東林書院了。東林黨由此而來,只不過背負的多是罵名罷了。
明代的書院其實也分為官學和私創書院,有明一代禁毀書院的大規模運動就有足足四次。但書院的生命力卻極為頑強,幾經禁毀卻依舊蓬勃發展,到了明末有兩千餘所便是最好的證明。
要說起來,寧修最推崇的政客張居正在書院一事上還有些黑歷史。
張居正曾因為書院私社妄論朝廷大政而下令禁毀書院,細算一算就是萬曆七年也就是明年的事。
雖然寧修知道張居正死後書院便又恢復盛行,仍不免有些悲戚。
站在張居正和當權者的角度看,這個做法沒什麼問題。
可站在一個讀書人的角度看,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將來有機會再見到張居正的話,寧修真想好好勸阻一番這位閣魁。
雖然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說過了才不後悔。
從荊州出發到開封的路上寧修滿是心事,自然無暇去嵩陽書院觀瞻。現在他解決掉了楚汪倫這個麻煩,歸途之中去到嵩陽書院自然沒啥問題。畢竟,從河南去湖廣總歸是要往南陽方向走的,去一趟嵩山不算太繞路。
至於陶凌主僕,本就是外出遊學,自然沒什麼意見,欣然同意了。
嵩陽書院位於嵩山南麓,由於名氣實在太大,前來觀瞻的學子絡繹不絕。快到書院山門前已是川流不息。
嵩陽書院始建於北魏,真正出名是在宋代。
二程在此講學後,嵩陽書院漸漸成為理學的發源地。
在明代,嵩陽書院依然有很多大儒前來講學,各學派於此論辯,是個純純粹粹的講會式書院。
來嵩陽書院的多是放蕩不羈性格狂傲的儒士,對自己信奉的理論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堅持。
寧修也有堅持的理論,但不同於這些儒士的一義一理,而是一個關乎家國天下的設想。只是從現在看,這個設想太過遙遠。
嵩陽書院為一個五進院落,雖然足夠闊暢,但因為名氣太大又無條件向天下讀書人開放,常常人滿為患。
寧修將馬車停在書院前,和陶家主僕依次跳下來朝大門走去。
只見大門兩側有一副對聯,寧修情不自禁的念了出來。
近四旁,惟中央,統泰華衡恆,四塞關河拱神岳,
歷九朝,為都會,包伊瀍洛澗,三颱風雨作高山。
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霸氣!
歷史上的嵩陽書院曾經損毀於明末,後世看到的是經過清朝修復的。
寧修在萬曆六年見到這個著名書院的原貌,心中直是激動不已。
陶凌顯然也很激動,攥緊拳頭對寧修道:「陳朋友,想不到你還對書院如此痴迷呢。其實吧,我聽人說這嵩陽書院推崇的不是科舉之道,而是修身講學,我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寧修贊同道:「是啊,憑什麼科舉才是讀書人的出路,憑什麼沒有功名的人便不能求學便低人一等?這價值觀太畸形了。真正的讀書人應該不限於此。」
陶凌咬了咬嘴唇道:「陳朋友,我們快進去看看吧。」
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裡挪步,寧修忽生一種後世參觀旅遊景點的錯覺。
只不過在這裡停留的不是拍照留念的遊客而是慕名而來的學子。
個中感覺,還是不太一樣的。
進了大門就是先聖殿,之後是講堂、道統祠和藏書樓。中軸線的兩側植滿了松柏,松柏下是一排排灰色的瓦房,大概是給書院學生、講師居住用的。
因為完全對外開放的緣故,寧修分不清哪些是慕名前來的讀書人,哪些是書院的先生、學生。
講堂此時正在授課,寧修便和陶家主僕二人一道前往,在講堂外聽了一聽。
講堂中的地面鋪滿了木板,所有學生都是按照古禮跪坐,旁邊有憑几倚靠,身前擺放著一張矮几,放有文房四寶。
此時講的是《春秋》,大概已經快結束的樣子。寧修聽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書院的學生們便躬身向授課的先生行禮。
之後學生陸續從講堂中走出,寧修和陶凌閃到一邊表情極為羨慕。
對寧修來說,在書院潛心修學當然是最希望做的事情。但其實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且不說他要做生意賺錢改善家境,將來還得考科舉謀功名。活在這個世道總歸是要向世俗妥協的。
他做不到完全的出世,因為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羈絆,他放不下。
正自發愣,方才授課的先生走了出來。
只見他身材高挑,將一身玄黑色道袍撐得十分有型。看年歲這位老先生應該在六十歲上下,雖然頭髮已經全部花白,但老人的精神十分好,目光炯炯,面容紅彤彤的。
見三個陌生的年輕人站在講堂旁,那先生咳嗽了一聲道:「幾位小友也是來旁聽的嗎?」
寧修點了點頭,沖那老先生拱手一禮道:「小子三人仰慕嵩陽書院之名,特來觀瞻一二。聽得先生講《春秋》,頓覺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