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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沒事了!」
眾人一鬨而散。
村中幾位士紳則湊上前來。
「大公子果然是大才!」
「方才若不是大公子出面,怕是真要動傢伙了!」
楊長帆歉然道:「是徐先生說得好。」
「還是公子出場出的好。」徐文長笑道,「我就是能說破了天,他們要是真打起來,也沒得說了。」
「哈哈哈!」
一片祥和中,瀝海土豪劣紳終於混過了這一劫。
徐文長也隨楊家父子回家取賞錢,翹兒與沈憫芮老遠跟著。
回府後,楊壽全贈錢五貫,打包了些酒菜,又讓下人給徐文長捉了兩隻雞拴上,讓他帶回給母親吃。徐文長腰包里纏滿了銅錢,手上提著雞,與楊壽全別過,滿載而歸。
楊長帆堅持要送,兩個妻妾也堅持要送,他們愣是陪徐文長一路朝村口走去。
翹兒與沈憫芮在後,雖然依然瞧不起徐文長,但剛剛那場面確實也漂亮:「這呆子,扯些歪理繞人倒是在行。」
「哪是歪理。」沈憫芮在旁解釋道,「剛剛先生引經據典,話都是從《論語》、《孟子》里摘出來的。這些要是歪理,就沒有正理了。」
「那他比知縣都高明,為何屢考不中?」
「所以我方才才嘆他是滄海之遺珠。」
「不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呵呵,姐姐反正就是瞧他不順眼就是了。」沈憫芮掩面道,「徐先生的確其貌不揚,可也不至於到讓人噁心的地步吧?姐姐既嫁與長帆,該知男人最重要的是才華才對。」
「有才華就可以不要臉麼?」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姐姐說是徐先生討錢,可哪一次徐先生的錢是白拿的?到頭來還是用字畫換的。」
「哼,說不過你。」翹兒不再辯解。
「姐姐……我也並非強辯……」沈憫芮繼而柔聲勸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不是一天兩天,是十幾二十年,在那之前,他也許是個比誰都傲氣的人。」
「那至少也沒聽聖人的話!」翹兒搜腸刮肚找到了引的經據的典,「貧賤不能移!」
沈憫芮微微一笑:「姐姐贏了。」
「太虛偽了!」翹兒也跟著笑道。
談笑間,沈憫芮重又望向了前面徐文長的背影。
雖然看似瘋癲,看似聰明,但這個人,所背負的苦痛,必然也是難以想像的。
楊長帆之所以送徐文長,只因他也足夠確定,這位真的是一顆滄海遺珠,一位智商與運氣呈絕對反比的天才。
「方才先生的言論實是滴水不漏,令人信服。」
徐文長拎著雞笑道:「其實是破漏百出的,只是海知縣嘴笨。再者,換了別的知縣,隨身帶兩個衙役,搞不好當場就要揍我了。」
「先生是既是山陰人……」楊長帆繼而問道,「這般才華,沒人請您做師爺?」
徐文長聞言搖頭道:「他們不配。」
「可先生如今已經……」楊長帆完全無法理解他,大老遠賣自己字畫就可以,當個師爺怎麼就不可以了。
「師爺啊,拿著微薄的薪水,擔著滔天的罪過,再者我偶爾獻計獻策可以,讓我天天給傻蛋擦屁股,我沒那心情。」
「那人要是不傻呢?」
徐文長一樂,望向了楊長帆:「楊公子這剛到哪裡,就需要幕僚了?再者我還要科考,遠不是出仕的時候。」
「嗯……」楊長帆托腮道,「方才先生說看天下的事都很明白,唯有自己的命運看不清。」
「確有此言,楊公子能看清?」
「不敢說看透,現在能品出一二。」
「請說。」
「先生的才華,凡人不懂。」楊長帆誠懇道,「屢考不中,絕非品不透聖人之言,偏偏就是品的太透了,比考官還要透。先生視角獨特,言辭犀利,恐不討喜。」
「呵呵,楊公子,這些我都想過的,我考試的年頭,比你歲數都大。」徐文長悵然前往,「我也試過,應答刻意淺顯直白,中規中矩一些,結果該怎樣還是怎樣。」
「我認為,先生少了一樣東西,缺了這個,先生永遠都考不上。」
「怎麼說?」
「先生看海瑞才學如何?」
「才華平平而已。」
「為何海瑞能考上?」
第97章 氣運
徐文長不假思索:「運勢吧……」
「我看是耿直,是堅持。」楊長帆繼而說道,「科舉綱絡就那些,永遠是那些話,看你怎麼解,解得漂亮是人才,解得平庸是庸才,海瑞也許是個庸才,但他就是永遠按照最正規的方式去解,嚴格依照聖人所言去說,沒有一絲多餘的念想,照本宣科,雖然永遠沒有神來之筆,但堅持不懈,終有一屆人才沒那麼多,會讓他脫穎而出。」
「有幾分道理。」徐文長思索道,「那我呢?你剛剛說我少了個東西,少的什麼?」
「敬畏。」楊長帆點頭道,「對聖人的敬畏。」
「呦!」徐文長略帶思索地笑道,「評我屢考不中的緣由太多了,都評膩了,你這個說辭我還是第一次聽!」
「先生太聰明了,知道聖人不過也是人,並且是不一定比自己聰明的人,因此對聖人之言從無海瑞那般敬畏,品評釋題的角度,自然也會與常人有那麼一絲不同,就是這股微妙的差別,考官永遠不會給先生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