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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倘若浙江設軍器坊……」
「那就方便多了。」李天寵托腮道,「這類事,我和張總督,是萬萬不敢上書的。」
「不錯,浙江本就配有重軍,再設軍器坊,必被認為有異心。」
「但趙文華上書,就不同了。」
「可趙文華為什麼要上書?」
「哼,他出身工部,最清楚裡面的油水,準是來我浙江刮不到兵餉,尋思著換條路子。」
「那准了?」
「軍器重務,要慎重。」李天寵抿著嘴。這件事,他確實也喜歡,但他不敢就這麼吃下去,「這樣,封祭酒的事,准了,設軍器坊的事,讓他再做上書,做詳細論述,不過不是上書給我。」
「給張總督?」
李天寵點頭。
二人相視而笑。
在這亂局中,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在利用別人,其實每個人也都是被別人利用的,而誰贏誰輸,看的從不是獲益多少,而是誰能活到最後。
第81章 公差
瀝海楊府,楊長帆霸占了父親的聞海齋,整日沉浸其中,除了方便,幾乎不出書房門。£楊壽全開始還以為大兒子開竅了,可偶爾去看,才發現架子上的書一本未碰,楊長帆只顧埋頭於書桌前,左手炭條右手界尺,手上臉上沾得滿是黑炭也不在意。
往常來說,楊壽全肯定會罵他又亂搞什麼奇技淫巧,匠人的事你摻乎什麼。
可現在,楊壽全只是悄悄進書房,拿起自己需要的書,又靜悄悄離去。
沒什麼比事實更有說服力,沒什麼比發財升官更有底氣,總之楊壽全是再沒心思跟兒子講道理了。
沈憫芮呆在家裡也沒事,每日午、酉二時,便會為楊長帆送來飯菜茶水,或是炭條紙張,然後隨便找本書翻翻,天黑再出去。雖然現在她每天可以見到三個人,但其實跟獨居的日子也相差無幾,唯一的幸事就是楊壽全的藏書較雜,比戚繼光扔來的史書兵書要有趣太多了。
楊長帆也不管她,這位姑奶奶能踏實坐著比什麼都強。
至於楊長帆自己,身為機械工程碩士,深為自己的製圖功底著急,沒有autocad的世界簡直如地獄一般,更可怕的是他幾乎沒有工具可以選擇,炭條和界尺就是一切。
《機械製圖》中的所有要點和技巧根本無法考慮,把需要的東西畫出來成為唯一的真理,只是楊長帆沒法標註垂直度、直線度、同軸度等等這些可怕的參數,一切只能用圖形直觀表達。
楊長帆稱之為隨緣繪圖法,也許今後還會有隨緣製造法。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八天,楊長帆吃睡都在書齋里,雖然身體已經被炭條搞得如野人一般,但隨緣製圖的技藝卻日漸精湛,各類原始槍炮的圖紙已出產三四十張,當然大多數都成為了練習用的廢品,他真正滿意的只有三張,但這也夠用一陣子了。
眼見三月,楊長帆還未出山,縣衙的文書先來了因是正式公文,沈憫芮只好打破寂靜,跟楊長帆說了七八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餵。」
楊長帆蹲在椅子上咬著炭條,盯著髒兮兮的圖紙,恍若未聞。
沈憫芮不得不走到楊長帆面前:「餵。」
「該吃飯了麼?放這裡吧。」楊長帆頭也不抬。
「縣裡公差找你。」
「不是說了,我不在。」
「好吧,這祭酒你不當就是了。」沈憫芮轉身便走。
過了幾秒鐘,楊長帆才反應過來:「任命來了?」
「反正你不在就是了。」沈憫芮出了書房便要關門。
「別別!這點時間還是有的!」楊長帆趕緊從椅子上躥下來,一面擦手一面往外走。
來到院中,才見父母已將公差迎進廳堂。
公差聽到聲音,轉頭望去,看見了門口一個大號的黑猩猩,險些沒接住賞錢。
「長帆!來來!」楊壽全已經見怪不怪,起身招呼楊長帆過來。
楊長帆笑呵呵走上前去作揖:「久等久等。」
公差眨了幾下眼睛:「當真是楊公子?」
沈憫芮看不下去,已不知從哪裡找了塊破布遞上來。
楊長帆拿過布條在臉上一通亂擦,這才露出憨厚的面容。
楊壽全在旁解釋道:「犬子剛剛在柴房忙活,見諒。」
「人對了就好。」公差這才起身,先拿起一個袋子遞給楊長帆,「現封楊公子為會稽縣祈海祭酒,從七品文職。」
「謝大人!」楊長帆接過袋子,不知道後面什麼流程。
「沒關係,楊祭酒自可拆開。」公差擺手笑道,「下官先恭喜了!」
「多謝。」楊長帆打開袋子,揪出了一塊木質牙牌,正反兩面,正面刻著楊長帆三個大字,背面是官職名稱,這也算是個有身份的人了。
「還有麼?」楊長帆問道,「該有公文的吧?」
公差尷尬道:「沒了,知縣讓我口述……」
「請。」
「咳……」公差咽了口吐沫,「祈海事宜,心誠則靈,無關差役多少、開支多寡,月俸請照例來縣衙領取。」
沒等楊長帆說話,楊壽全先急了。
徐知縣也太不會辦事了,好歹要給個差役名額的,那麼多銀兩都砸出去了,怎麼能是這個結果?楊壽全好歹也是瀝海一霸,他不答應。
「徐知縣親口說的?」楊壽全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