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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縱是汪顯沉穩老練,聽了這麼久也受不了了,終於忍不住噴笑出聲,「哈哈哈!老弟,咱們說人話行麼,你還真當自己占了紫禁城入了內閣麼?」
此言一出,林朝曦滿臉尷尬,又氣又怒,卻知這是徽王府,自己勢弱,不好發作。
楊長帆厲聲斥道:「在內,你是我叔父,我敬你,對外,你是我軍大都督,豈能辱飛龍國來使?」
汪顯會意,搖頭無奈作揖道:「丞相,多有得罪。」
林朝曦見楊長帆給足了面子,只好回禮受歉。
「我看這樣。」楊長帆選了個折中的方式,「我們的炮銃,照理說是不賣的。這裡我話也說實了,飛龍國與我府同治東海,共爭天下,我可以做主,破例分享炮銃。然我府造炮成本頗高,需選精鐵由良匠打造數月,若飛龍國能送來精鐵精銅,或以真金白銀來補償,我們亦可看在盟友之份,提供炮銃。讓我們不計成本供給,我們也是供不起的。」
楊長帆說著話鋒一轉:「但丞相遠道而來,造厲帝如此厚待,我們送上幾挺炮銃作為禮品,助飛龍國一統天下,倒是未嘗不可。」
林朝曦本是受命前來要挾收炮,但他現在非常清楚雙方實力之差,肯定不敢再狂言相向,只好作揖言謝。
會談後,楊長帆親帶林朝曦入庫房,選了燧發銃五挺,重炮兩門相送,看似只是不到十件火器,實際上也相當於白銀千兩的價值了,相比於林朝曦帶來的土特產實在是貴重百倍。
港口,送走飛龍國船隻,楊長帆徐文長相視一笑。
「你覺得他們能走多遠?」楊長帆問道。
「連廣東也出不去。」
「我覺得有希望,知道封我們王,這飛龍國內還是有謀士的。」
「要聽探子的回報麼?」
「哪裡的探子?」
「當然是內陸的,飛龍國可安排不來探子。」
「你探子報信怎麼總是那麼及時,到底是哪個?」
「也不怕說,你也認識。」徐文長隨口笑道,「羅龍文。」
「他還活著?」
「小人命賤,跟著逃了充軍的嚴世藩在老家悠哉呢。」
「讓他賤著吧,報了什麼?」
「兵部尚書下令全力清剿飛龍國,廣東募狼兵十萬,俞大猷、譚綸率二十萬大軍入閩進粵。」
「這都是浙江老將了,跟倭寇打了這麼多年,飛龍國怕是頂不住。」楊長帆抿嘴搖頭道,「只求飛龍國多撐些時日,撐到俺答再來,這些兵好再北上。」
「不錯,只是咱們該討論飛龍國滅亡後的事情,不要再指望他們。」
「之後又怎麼?」
「十萬之眾,善海事。」徐文長皺眉道,「這樣一窩義軍,若是兵敗下海,怕是比徐海那批人更為可怕。」
楊長帆心中一凜,的確如此。
這批人現在正值鼎盛之時,妄圖中原稱王稱帝,一旦遭遇狼兵和俞大猷譚綸的多面夾擊,必潰,屆時餘部若是下海,所謂的國君領著些許人去南洋占上幾個島再度立國,這才是麻煩的。
「文長可有計收此餘部?」
徐文長不假思索道:「張璉非凡人,有稱帝之心,只要他活著,這飛龍國的餘部就收不到咱們麾下。只能合作,只能盼他死了,飛龍國四散瓦解,這才能收到一些人。」
「那就聽天由命吧,看此人運勢了。」楊長帆拍了拍徐文長道,「該商量重要的事了,咱們來選個人。」
「做什麼?」
「架船向東,穿洋過海,去找一個東西。」
第258章 默契
楊長帆與徐文長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嚴世藩再次被錦衣衛「押入」京城,內奸小王子羅文龍也慘被殃及,嚴嵩本已在家中養老,見此景不得不再度出山回京統領大局。√∟一時之間,本已低調出行的嚴黨再次來到了風口浪尖。
不過嚴黨畢竟是嚴黨,嚴世藩也依然是嚴世藩,如同上一次被押入京城一樣,他依然是坐在轎子裡舒舒服服進的城,他依然沒有進牢房而是直接回家候審。
當年革了嚴嵩的職,嚴世藩充軍的時候,嘉靖已經放下話,這事就這樣了,誰也不要再提老嚴家的人。畢竟嚴嵩伺候了嘉靖幾十年,黨爭再如何,嚴嵩對皇帝本人至少是絕對忠誠的,這讓嘉靖還是下不去這個重手,卸權就可以了,不要往死里整了。
大家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嚴黨雖然依舊勢大,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會湮滅在風雲變幻之中,嚴世藩的兩個兒子是不可能東山再起的。
可就當大家暫且擱置了黨爭,一心去對付農民起義的時候,某人發現了機會。
嘉靖帝,你說他聰明,他聰明,你說他愣,他也愣。
這個人明顯是幫親不幫理的,不然嚴嵩不會囂張這麼久,也就是因為幫親不幫理,才終究放了老朋友一馬,可幫親不幫理這種性格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義氣用事,喜怒無常,脾氣暴,任性。
徐階為了搞倒嚴黨,是一個能跪舔十幾年的男人,憋的越久,乾的越狠。他當然不介意為了搞死嚴世藩再多等個一年半載。嘉靖扳倒嚴嵩讓他兒子充軍,正處於對朋友愧疚中的時候,沒法再落井下石。
那就等一等,等到這種愧疚沉澱下來,等到嘉靖鬧脾氣的契機。
嘉靖親召楊博進京,進了一夜第二天又給趕走了,這明顯是一件很任性的事情。算算友情沉澱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徐階該出手時就出手,饑渴持久的老漢子,彈無虛發,鏢鏢必中,正如他命鄒應龍彈劾嚴世藩時一樣,這一次是做足了功課,選好了時機,嘉靖正處於怒意狀態,卻又不想對楊博動刀,這種時候剛好需要一個重量級祭刀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