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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長帆撓頭道:「其實我也沒什麼理解,我也是讀書讀到的,這方面書讀的不多,恰好讀到這個,覺得比較信服,也許以後還會有更信服的解釋出現。」
「那眼下的解釋是?」
楊長帆嗽了嗽嗓子,他永遠忘不了為馬哲考試背過無數次的課文。
「理論與實踐是不可分割的,實踐決定理論,理論指導實踐,實踐是理論的最終目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錯了。」楊長帆剛背一個開頭就被徐文長早早打斷。
「這你都能聽懂?」楊長帆驚道。
「根上就錯了。」徐文長輕點桌面,「『知』比你想的更加寬泛廣博得多。」
「比如?良知麼?」
「更加廣博,不要試圖解釋『知』的意義,你還不懂『知行合一』。」
「好吧。」楊長帆再次撓頭,怪不得這心學只是知識分子小圈子自嗨,逼格如此之高,想影響大眾簡直太難了。他本欲拜王明陽先生遵心學,以補充這邊指導思想的空白,現在看來「知行合一」過於玄學,很難產生普羅大眾的影響,強行遵心學不僅很難成功,只怕還會被心學圈子排斥。
楊長帆再度陷入沉思,徐文長以為他在思考「知行合一」的深意,其實不是的,作為理科生只會找例子看數據,他需要更簡單粗暴一些的指導思想,最好能簡單成一句話。
好在案例還是不少的。
有宗教性的——
黃巾軍:【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洪秀全:【同拜上帝,共建天國,盡滅清妖,永享太平。】有時勢性的——
朱元璋:【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陳綱立紀,救濟斯民。】陳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伐無道,誅暴秦。】也有強,無敵的——
李自成:【隨闖王,不納糧。】
【打倒xxx,解放全中國。】
此三者分別為「邪道」、「正道」、「王道」,落腳點對應「宗教影響力」、「統治者軟肋」與「老百姓的渴望」。
楊長帆也需要這樣的落腳點,
「弗朗機想要在這裡建教堂啊。」楊長帆嘆道。
「你應了?」
「自然沒有,只是這件事讓我為難起來,我等揚名東海,富可敵國,只是思想上太過匱乏,除你我宗憲,無外乎匹夫之勇。」
「你我是不能跟宗憲比的,他是正牌進士,你也是不能跟我比的,我好歹是秀才。」
「……」楊長帆面色驚訝。
徐文長略顯尷尬:「這是玩笑,聽不出來麼?」
「你!竟然會開玩笑了!」楊長帆激動道,「病快好了啊!」
「……」徐文長無奈擺手道,「言歸正傳,拜孔不是說的,是要做的,你要在這澎湖小島搞科舉不成?」
第201章 打油詩
「文長說過頭了,犯不上搞那麼大,一些基礎選拔倒是可以搞搞的。」楊長帆比劃道,「比如管帳的,管庫的,跑商的,包括準備重建的軍器坊,這都需要人,還是要選一選合適的人的。」
此時妮哈端著茶送來,徐文長接過茶杯笑道:「所以你看,咱們做的事根本不牽扯到什麼思想,現在談拜孔不拜孔,言之早矣。」
楊長帆也接過茶杯輕抿一口:「不然,讀書拜孔孟,出海信媽祖,砍人敬關公,貨郎奉財神,夷人尊天主,即便只是種田還求個老天爺風調雨順不是?無論何時何地做何事,都有個『道』。拿文長來說,你口中所遵循的『知行合一』,同是此理。為今我等以澎湖為根據地,所需的即是此『道』。」
徐文長放下茶杯尋思片刻:「讀書拜孔孟是學聖賢,出海信媽祖是佑平安,砍人敬關公是表義氣,貨郎奉財神是求財路,如今我等一興商財海陸,二舉武事衛國,按你話說該是把財神媽祖關公擺一起供著了?」
「這樣太亂,我們需要的『道』必須簡單純粹一些,放之四海內皆準的『道』。比如我們之前鼓吹的『開東海,漢人來』就有些這樣的意思,只是力度不夠。『知行合一』也算是道,只是太過玄妙,非常人所能及。」
「我明白了,你要一個簡單純粹的『道』,上至大儒雅士,下至農夫小童,人人能懂,人人願遵,對吧?」
「對對對。」
徐文長大笑道:「你看這個怎麼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楊長帆尷尬道,「這不等於沒說?」
「你要的道便是此理,人人懂人人遵,這就等於沒說。」
「等等……」楊長帆眉色一揚,「可以稍微改一下。」
「嗯?」
「『生死在天,富貴在爭』如何?」
徐文長微微神動。
太祖治國以來,定祖訓嚴律法,主張從嚴治國,將每個人永遠限制在一塊田地上,除科舉外再無富貴之途,後律法漸漸鬆散,商賈漸生,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要麼科舉要麼種田的局面依然沒有改變。
「生死在天,富貴在爭」這種話,其實就是給了人們更多的奮鬥空間與方向和主導自己命運的可能。
「我改一下下……」徐文長稍作思索便說道,「東海船主治東番,勤者富貴乏者安,精兵強炮護中華,夷人倭寇盡喪膽。」
楊長帆聞言大喜:「好一首打油詩!」
「萬不要說是我作的……」徐文長低調擺手,「太過粗白,說出去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