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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長帆邊行禮邊問道:「巡撫?」
「哦,還是今日的事情。」男子使了個眼色。
楊長帆會意。與他遠離人群踱步灘邊。
男子這才說道:「昨晚,錦衣衛已赴杭州,抓了張經李天寵二人。」
「這麼快?」楊長帆驚道。
「皇上對二人積怨已久,也算不上快。」
「……」楊長帆思索過後,恍然大悟:「是在下愚鈍了,恭祝胡巡按升任巡撫!」
男子微笑回禮。
胡宗憲督察出這麼多事情,同樣是大功。
怕是翻遍史冊,也找不到幾個人能以如此速度升官了,七品督察御史,直升四品左僉都御史。兼任浙江巡撫。巡撫雖無定品,但其實權凌駕於布政使之上。實際上可以命令從二品的大員。
這事說過分也過分,說正常也正常。趙文華再厲害,也沒有厲害到能把一個御史提拔成巡撫,別說趙文華,趙文華他爹也沒這個權力,天下只有唯一一個比趙文華他爹還要厲害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
楊長帆對於胡宗憲的經歷也有所耳聞,這是貨真價實的厚積薄發。
這位四十多歲的男人世家出身,根正苗紅,楊長帆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進士及第。很明顯他也是個會做人懂鑽營的人物,楊長帆都長大成人了,他還是七品,實在不是運氣不好,只因他捨不得離開督察院。
這個最高司法機關直屬皇帝指揮,與錦衣衛一文一武監控全境。來浙江之前,胡宗憲已經去多個地方進行過巡按工作,基本上哪裡有軍情,哪裡有率兵的總督,哪裡皇上怕出亂子,胡宗憲就會去哪裡,說是皇帝的耳目也不為過。可以說胡宗憲已經兢兢業業當了皇帝小十年的耳目,也該升官了。
此前數次巡按無驚無險,統兵總督老老實實,世宗看來很滿意,因此欽點胡宗憲巡按東南。而這一次終於出事了,雖然不知他如何打的報告,看張經的結局好像說明了一切。張經想必非常有底氣,清楚趙文華不過一介弄臣,往死了彈劾也休想動自己半分,但他並沒有意識到皇上暗地裡耳目的殺傷力。經趙文華胡宗憲一明一暗打配合,外加內閣首輔順手補刀,終是讓這位功勳赫赫的老將垮台。
萬事俱備的情況下,東風吹來,胡宗憲登了嚴黨的大船,搞垮了「擁兵自重懷有異心」的總督,在嚴黨三司六部外加內閣滿朝的推舉下,面對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當了十年差的親信,皇帝不給個巡撫都說不過去了。
但最多最多,也就是個巡撫罷了,距離趙文華之前透露的期盼依然差了一截。世宗眼中,胡宗憲還遠沒到總督的水準,李天寵的位置差不多的人就可以坐坐,可張經的令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的。
不過這也夠了,四十出頭榮升一省巡撫,統管政法軍三司,還能期盼什麼?
楊長帆不禁望向杭州灣口。
有人崛起,就有人犧牲。
他驀然長嘆,深深鞠躬。
男子見狀愣了一下,而後也走上前去,跟著鞠了一躬。
「你在為誰?」楊長帆問道。
「你在為誰,我就為誰。」男子答道。
「我怕巡撫不喜。」
「巡撫比你我都更敬重他。」
「哎……」
男子笑道:「聞名不如見面,楊祭酒果然如同巡撫所說,狡而不奸,狂而不妄。」
「這算什麼評價!」
「上好的評價。」
「還未問過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朗然再度行禮:「在下姓夏名正。」
「夏正……」楊長帆暗自嘟囔一番,又微微打量此人,威風凜凜不敢說。至少儀表堂堂。生來有種親切感。不聊自熟。
「楊祭酒不必疑惑,我叫前任首輔聲爺爺,前任首輔叫我聲侄孫。」夏正輕描淡寫道,「楊祭酒可別幫我宣揚,我是更名之後才跟了巡撫的。」
雖然前後兩任首輔之爭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至今民間依然流傳著各種故事,因為大家恨嚴嵩,所以嚴嵩的敵人八成是好的。民間盛傳此人有雄辯天下之才。又有氣吞山河的心胸,有氣骨有才華,是為君子首輔。這樣有風骨的大儒自然是不屑於結黨的,於是他被善於結黨營私的嚴嵩彈劾了不知道多少年,終於被彈成了馬蜂窩。
如果說對付張經是一場快速彈劾,迅速扔出幾枚重磅炸彈了事,那麼對夏言就是長年累月的慢性彈劾,直到皇帝耳朵磨出繭子受不了了,終於下了殺手。
黨爭從來都要猛打落水狗,不給對手翻身的機會。留一個活口都是麻煩,眼前這位夏言的侄孫自然也要倒霉。莫想到繞了一圈投了胡宗憲,後者也真是善於挖掘滄海遺珠。
夏正也不是來閒聊天的,當即送上了文書:「先恭喜楊祭酒,巡撫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安排楊祭酒的位置。」
楊長帆接過文書草草一看,這位置他完全看不懂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右參議。
「第已遞送布政使司,這份僅僅是給楊參議看的。」夏正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楊長帆,「這是新牙牌,原先舊的煩請楊參議交還與會稽縣衙。」
楊長帆木了半天才問道:「幾品?」
夏正笑道:「從四品。」
「跟千戶比誰大?」
「大個半品。」
「那剛好。」楊長帆樂呵呵收起牌子,「多謝夏兄。走走,到寒舍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