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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明白了。」楊長帆擺了擺手,「暫且留他一命。」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事已至此,何永強有更大的用處,死也要死的有價值,若是衝冠一怒洗劫家舍,反是落了下乘,戴上了賊寇的帽子。」徐文長說著,遞出了剛剛寫好的一封書信,送與楊長帆。
這是楊長帆請徐文長代寫給趙文華的書信,務必要悽慘之至,誓要南下除賊,公事不得不先放下,要突出自己並不是不管趙文華交代的事情,只是家仇在前,不得不報。
信中措辭得當,甚至能感覺到那種聲淚俱下,行書用的也是正楷,工工整整,完全不是之前草書的樣子,別說趙文華,誰看了這封信都會理解楊長帆的處境。
「先生的計劃是周全,只是,我一人怕實施不來。」楊長帆收起書信搖了搖頭,「不如先生隨我一道趕往澳門……」
徐文長乾脆拒絕:「下個月,鄉試。」
沒辦法,考試優先於一切。
「該說的,我都已說透,公子是有大運勢的人,自然……」
「好吧。」楊長帆也知道鄉試在即,留他不住,「我後面如先生所說行事,如若順利,六月之前,大事可成,屆時少不了先生那份。」
「能不能先給?趕考的時候,家裡也是有開銷的……」
一切氣骨瞬間煙消雲散。
第119章 趙總兵
會稽何府,何永強又喜又悔。
喜的是楊長帆終於受到教訓了,從此他怕是再沒膽子做這單生意。
悔的是沈憫芮被劫走了,轉了一圈自己的辛苦也付諸東流。
他即刻喚來下人,命下人包上一些補藥,送與瀝海楊府慰問一番,順便打探一下楊長帆的情況。
至於縣衙那邊,縣丞等人已經收到了紹興府的通令,即刻復工,否則革職論罪。縣丞那邊也遞來消息,海瑞已收到李天寵的書信,不再為難何永強。
何永強也不明白,舅舅究竟有什麼能耐,一封信竟然真的讓海瑞停手。
一切好像又回到最開始的樣子。
不一樣的,只有楊長帆。
……
三日後,楊長帆縫合過後的傷口已經基本不疼,只是胸前難免落下一道很長的刀疤了,雖說要一個月才能痊癒,但此時他只要不做劇烈運動,身體已無大礙。先前街坊四鄰,何府家丁等人皆來探望過,他依徐文長所說,臥病在床,虛弱萬分,裝出一個月內不能出門的樣子,好為之後的行動打下幌子。
這一天,楊長帆接到了兩封回信。
其一是趙文華親筆所書,對於楊長帆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倭寇不除,江南百姓永無寧日,他勸楊長帆好好養傷,此後專心經營瀝海軍器坊,以成平倭大業。信中還透露,不日都司與工部的撥款和文書即將到位,現在還不是拼命的時候。
如同徐文長所料,即便書信已經聲淚俱下,趙文華依然犯不上為楊長帆出頭,畢竟不是他兒子。
與戚繼光那封書信則是楊長帆口述,翹兒代筆所書,並無太多的修飾,只是說清事情,包括汪直系海寇的洗劫與沈憫芮被掠。
奈何戚繼光回信也如沈憫芮所料,與趙文華類同。勸楊長帆好好養傷,從長計議,對於沈憫芮幾乎隻字未提,好似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
總結看來。趙文華的意思就是「好好做事,做的夠好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戚繼光的意思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讓兒女私情耽誤」。
的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楊長帆,不過是一介瘦馬沈憫芮。沒人願意冒那麼大風險為他們出頭。
不過瀝海的遭遇,楊長帆的劫後餘生也並非全無意義,這至少給了很多人揮的機會,根據上司授意,龐取義將戰況添油加醋描述一番,瀝海所如何苦戰得勝逼退倭寇,倭寇如何大放厥詞「我們還會回來噠!」
相比於杭州灣北的情況,瀝海的遭遇實在不值一提,但在某人眼裡還是覺得可大做文章的。趙文華的嘮叨又有了新的理由——爾等閉門不出,倭寇大猖。已經開始肆虐杭州灣南,屯重兵在嘉興杭州防守,難道紹興寧波就不要了麼?
張經老而彌堅,遠在嘉興駐守,眼不見為淨,趙文華的一切言論自然對他沒有影響,但李天寵天天被趙文華騷擾總不是個事兒。趙文華就像個無底洞,剛剛滿足了他設立軍器坊的要求,如今又有新的由頭。
萬餘倭寇在拓林,張經在下一盤大旗。分兵去紹興是不可能的,與趙文華講明白這個道理後,趙文華也不爭調兵的事,轉而拿出了一個溫柔的提議。至少需要一個能人將那邊的防務組織起來,不要再這麼一盤散沙下去了,也不要你們嘉興前線的能人,杭州挑一個就是。
李天寵十分清楚,趙文華轉了一圈還是在安插自己的人,張經一定是不願意的。手下一幫勇將等著安排,輪不到趙文華的人。
可張經的回話卻令人大跌眼鏡——趙文華要去,就讓他自己去吧。
李天寵收到消息一琢磨,這還真是個辦法,趙文華是決計不敢真的領兵打仗的,無非就是要搶些小權而已,塞他個虛職讓他滾得越遠越好。
於是這一次,張經李天寵徹底滿足了趙文華的要求,臨時委任下達,身兼二職的趙文華武袍加身,榮任寧紹總兵,即刻赴任督查海防。去哪裡赴任不重要,不要在杭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