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頁
很好,這麼快就進入話題。
提及弗朗機,楊長帆咬牙揮臂,怒斥其暴行,尤其誇大了以天主之名,行奸銀擄掠之事,南洋一向為和平之地,各民族宗教和諧統一,我的前輩鄭和也教育我巴拉巴拉巴拉……
蘇萊曼聽了一圈,本來這些話很是受用,只是他有一個問題沒搞清楚。
我聽說過五峰船主叱吒東海的事情,只是我記得船主和弗朗機是很好的朋友。
楊長帆立即解釋,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本船主受皇恩領皇命,誓要還南洋一個清靜,弗朗機放心交給我,我們本應直取馬六甲,只是航路遙遠,需要補給,另弗朗機賊遍布南洋,我們的目的是將它們徹底清剿,所以不得不穩固推進,先在馬尼拉建立據點。
這種說辭令蘇萊曼喜憂參半。
對於鄭和的了解,他也許比面前這位還要更多。
鄭和在南洋就是正義的化身,主的使者,清剿海寇,營造秩序,甚至曾經幫助被反賊顛覆政權,失勢的國王重奪王座,那個艦隊,是一個友好、正義、虔誠的無敵之師。
楊長帆直接艦隊逼上馬尼拉,這首先就不太友好。
建設據點才是真正目的,這又不怎么正義。
他本身並無信仰,看上去也不太虔誠。
至於無敵,還是貼一些的,只是現在距離鄭和的年代太過遙遠,在南洋眼裡,弗朗機的艦隊才是無敵之師,眼前大明的艦隊雖然雄壯,但與弗朗機交戰,孰勝孰負還不好說。
可話說回來,他們交戰,對於自己好像也沒什麼損失,敵人的敵人必須是我的朋友。
說完義,楊長帆該說利了。
他希望馬尼拉可以成為南洋貿易的支點,一顆璀璨的明珠,打開從此地入東番的航路,由我來保衛航路的安全,你我兩國船隊均可自由往來獲利,再不會出現被弗朗機劫持的情況,你我同進同退,我也會保衛馬尼拉城的安全。
這話讓蘇萊曼感到為難。
雖然還不清楚「領土主權」這個詞,但總有不可侵犯的意識,一般所謂的我來保護你的同時,你的也就是我的了。
躊躇之間,本地被抓來翻譯的華商建議道,馬尼拉城西有一漁村,不如讓明軍設那裡為據點。
蘇萊曼不置可否,詢問左右意見。
楊長帆卻大喜起身,感謝國王的支持,未等其有反應,已然上前握手感激流涕,兩國百年交好,同進同退。
之後蘇萊曼還想掰扯,楊長帆則已強行告退,不要晚宴不要歌舞,謝謝款待。
這幾乎就是武力外交了,只是蘇萊曼實在不敢正面剛猛,一言不和就是亡國。
嘉靖四十年三月,楊長帆據馬尼拉城西漁村,建「小馬尼拉城」。
……
清晨,順天府城門剛開,何心隱第一個出城。
作為一個多次入獄的人,他已經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本能,嚴黨越是平靜,就越是在搞大的,北京是不能再呆了。
雖王學門人登上首輔之位,但徐階比他想像的還要軟弱,江右派的人就是這樣,主張所謂的「遷善改過」,善若能遷,過若易改,天下會是這樣麼?
錯了,錯了,自己幫助了一個錯誤的人,江右派的思想無法擊垮嚴黨,也無法治理國家,我埋的這麼深的棋,已被徐階定為了棄子,那麼我成為棄子也不遠了。
道同者為謀。
無論君王還是首輔,這京城沆瀣一氣,死氣沉沉,怕是難有轉好之勢,今後無論是徐階掌權還是嚴黨反撲,朝廷,該什麼樣子,還會是什麼樣子。
除此之外,徐階中意的那位所謂的聰明人……
實在是……實在是……
大逆不道。
如果王學是揚善,那個人就是作惡。
如果王學是問心無愧,那個人就是唯利是圖。
與其讓這樣的人成為首輔,不如將嚴嵩請回來。
心灰意冷之下,何心隱一路南下,輔同門異派者為政,這路已經死了。
一切重頭再來,唯有用祖師的教誨,自己多年的參悟,再去感化,影響更多的人,是鴻儒也好,白丁也罷,只要傳授王學之美,必有開花結果之日。
一路南下,途徑河北深州,順路去見一見傳道恩師。
恩師王棟,乃泰州創世王艮親傳弟子,自己得再傳,配以參悟才有了今日的境界,恩師致力於傳道受業,終身不仕,眼下看來,自己也要要追隨恩是的腳步了。
深州學堂,何心隱等到了恩師,王棟也看到了他。
王棟微笑相迎,何心隱唯有苦笑:「京城,也呆不下了。」
第216章 神出鬼沒
王棟一面請何心隱進內房,一面笑道:「嚴黨倒了,反倒容不下心隱了?」
「江右之人,不足與謀啊。∮」何心隱嘆道,「如今之境,心癮決心隨恩師,傳道授業解惑,不知恩師能否容我。」
王棟落座大笑道:「人稱何狂,能如此老實?」
何心隱也跟著落座:「狂不過外人眼中對於底子的心相,道不同,弟子所述的真知,在他們眼中卻是狂妄,可笑可笑。」
「你所謂的『無父無君非弒父弒君』,認為不認父,不輔君是可以的,並非大逆不道,這樣的話,在世人眼裡還不夠狂妄麼?」
「不然,此正是祖師教誨。」何心隱即便面對恩師,也絲毫不讓,「孟子有言,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可若父、君為禽獸,認父輔君,豈不是禽獸中的禽獸?我從未說過無父無君是對的,只是想說明這樣也許並非是錯的,世人卻誣我目無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