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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長帆立刻擺出了小弟應有的姿態:「不敢不敢!一切都憑趙督軍、胡巡撫的調遣!」
「嗯……」胡宗憲倒也無意譏諷,見楊長帆的樣子,反是露出了幾分真誠,「楊參議乃我浙江奇才,按理說不該親自上陣廝殺。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對我東南軍器事務可著實是一次重創。」
楊長帆心道,你真心疼我還何必讓龐取義追倭?
但臉上還是要愣頭青的。
「下官家族妻兒曾被倭寇洗劫,與倭寇之仇不共戴天!無論是做火器還是出狼兵,一切都是為了殺倭!如今賊首徐海在我家鄉肆虐,豈有不動之理?!」
他要說清楚,自己跟張經是不同的,你讓我動我就動。
胡宗憲看著楊長帆,疑慮終是去除了幾分。
但不可能完全去除,因為有個人。不該是他的,他不配。
「楊參議既有此決心。我也不好阻攔。軍情緊急,我這便引你去見趙督軍陳述利害,就按照文長所說,楊參議分兵一百伏於南京。」
「多謝胡巡撫!」
「先不急謝。如今鬼倭神出鬼沒,各地防務告急,我浙江腹地本就無太多兵力,再分兵去南京實乃冒險之舉。楊參議外加一百狼兵,多一個人也不行了。」
楊長帆順嘴接道:「那是一定。」
徐文長想阻止楊長帆,已然晚了。
胡宗憲這才淺笑道:「既然如此,文長不妨先在杭州住下,等著南京的捷報。」
「……」楊長帆大駭,你個污人到頭來還是給我挖了個坑!
徐文長算是他的私人幕僚,怎麼把他也算進去了?
楊長帆正要開口,胡宗憲已想好了說辭:「此去兇險,儘是鬼倭,總不好讓文長也揮刀上陣殺敵吧?」
楊長帆又欲張口,胡宗憲再次堵話:「楊參議大可放心,你得勝歸來回杭州受賞,文長再隨你回瀝海便是了,你就當借給我個人可以麼?」
胡宗憲先髒後勸,搞得楊長帆也沒了脾氣。
他覺得這人別的地方他都能接受,就是不擇手段的程度令人髮指。
徐文長暫被安置下來,胡宗憲說到做到,這便領著楊長帆去見趙文華,他的措辭十分圓潤,無理聊出三分理,荒唐裡面扯出了正義,竟還真說得趙文華十分滿意,最終甚至鼓勵楊長帆好好干,正面戰場就看你的了。
楊長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徐文長心思再多也沒有半分權力,在這豪宅門口,二人只好依依惜別。
楊長帆見徐文長兩手空空,毫無準備,不禁問道:「沒個錦囊什麼的給我?」
「要什麼錦囊,咱們都說過了。」
「要是有意外呢?」
「算不過來的。這次設伏本身就是個意外,真的伏到了是更大的意外。非要說的話……」徐文長想了片刻,道出了一條十分令人失望的囑託,「要將活命擺到第一位,這件事不值得用命去拼。」
「哎……反正我也看明白了,就算沒我的事,胡宗憲也會給我找事的。」楊長帆抿嘴道,「我猜現在他正盼著我死在路上吧。幾十鬼倭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對於他來說,如果我死了,他就又可以向你伸手了。」
「你是有大運勢的人,不會輕易死的。」
「如果,我是說萬一如果我死了。」楊長帆長嘆一聲,「望徐兄念及舊情,莫讓我家人受欺負,尤其是我弟弟,此次鄉試雖沒能中舉,但也是遲早的事情,出仕之後還望文長多照顧。」
「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此一回是去南京,又不是去九州。」
楊長帆不管這些,接著煽情:「還有翹兒和憫芮,翹兒一定會守家照顧父母,憫芮的情況就複雜些了,先生若有閒暇,一定要多與她通書信,品字作畫……」
「你想的太遠了……」
「另外我的錢藏在瀝海那顆老樹往東……」
「好了好了!」徐文長實在受不了了,掏出一封書信塞給楊長帆,「我本來要寄送過去,你親自給他好了!」
「哦?」楊長帆終於停止了囑託後事,你這傢伙果然還是藏著後招的,接過信封一瞧——「尊師唐順之親啟」。
徐文長就此說道:「有他在南京,保你無恙。」
「唐順之?什麼來路?」
「我的老師。」
「你需要老師?」
「不要多問。」徐文長正色道,「老師現任南京兵部主事,心性才學兵法皆遠勝於我。去了南京安置好狼兵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早說麼!」楊長帆笑呵呵上馬,「走了!保重!無論生死,這段時間胡宗憲必會對你發動攻勢,你若投他,我也不會怪你。」
「長帆你真是越來越虛偽了。」
「哈哈哈!」
第153章 氣場
蘇松一帶,無論百姓還是官府,對狼兵都是又愛又怕,其驍勇殺敵不錯,只是他們回過頭來搶東西的時候,也沒比倭寇含蓄多少。
隨著張經被押解京城,總督如走馬燈一樣頻頻更換,加之大股倭寇的退卻,狼兵的軍紀問題徹底暴露。戰爭激烈的時候再不堪的士兵也會被奉為英雄,一旦戰事暫停,兵痞的存在也便成為了人們的詬病所在。
雪上加霜的是,全軍最高統帥楊宜不敢有什麼主見,並且沒有任何軍事經驗,因鬼倭游擊腹地,防衛空虛,故效仿張經,從外省調兵來守,可他並沒有張經那樣震懾全軍的威信,各路外省兵再加上狼兵混在一起,還沒見到倭寇自己就先幹起來了。萬幸的是楊宜老早將狼兵打發到滸墅關外,避免了最大的鬥毆,可暴躁的四川兵與團結的山東兵最終還是開干,死傷百餘,一名帶頭的千戶還險些被砍死,全軍軍紀已到了暴亂的臨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