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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汪直早已料到趙光頭的態度,「這麼說,你會留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趙光頭木木搖頭,「我不願上岸,也不願船主上岸。如果船主執意上岸,我該護船主。」
「好的,我不勉強。」汪直隨即望向了楊長帆,「東城,像光頭一樣,有什麼說什麼。」
楊長帆沉吸一口氣,同樣不假思索道:「義父上岸,絕無生路。」
汪直眉色微微一皺。
毛海峰陰陽怪氣道:「怎麼,是不是怕義父走後我為難你?怕什麼,我應過義父放下干戈的。」
「讓他說。」汪直擺手道。
楊長帆微微抬手,凝視四周:「大家忘記梁山好漢的下場了麼?」
廳內一陣沉默。
故事中,宋江的態度與眼前的船主何其相似!
詔安受祿是成了,可他們一個個也死了。
「引經據典也不考究清楚,那就是個瞎編的故事。」毛海峰冷言道,「再者說,也沒個高俅不是?」
「你不知道。」楊長帆正色道,「如今的朝廷,可不止一個高俅。」
「哼,當過兩年小官而已。」毛海峰隨即轉望汪直,「父親,我看是他與胡宗憲有仇,怕上岸罷了。」
「不錯,也有這一層考慮。」楊長帆毫不否認,「義父是重信重義之人,胡宗憲可從來不是,妒我手擁奇才徐渭,三番五次加害於我,終是逼徐文長隨他一同害我,我與此二人之仇不共戴天,豈能上岸?」
「哼,終於說對了一次話。」毛海峰難得與楊長帆有所共鳴,「那徐渭也的確是只狐狸,要我看楊長帆請他輔佐,根本就是作繭自縛。」
汪直聞言神色一凜,瞪向毛海峰。
「是汪東城……」毛海峰連忙改口。
汪直指著楊長帆道:「東城將舉家性命寄托在本王手中,豈能負他?」
的確,汪直想髒楊長帆易如反掌,只需要告訴胡宗憲,楊長帆沒有死,他來投奔自己了,楊長帆家人立刻會面對滅頂之災。
但汪直講信義是真的,就此嚴視四周:「諸位皆追隨本王多年,今後休再讓我聽到剛剛海峰說的那個名字。東城為本王安全考慮,滿心赤誠,誰也不要害他。」
眾人紛紛點頭,這也源於楊長帆浸淫過浙江官場,在這邊混的相當低調得當,群眾基礎還是有的。
汪直這才轉望楊長帆:「東城你說說,為何本王上岸絕無生路。」
楊長帆早已摸透了汪直的脾氣,也不怕說重話,滿臉儘是忠肝義膽:「胡宗憲為了今天的位置,先後背信棄義害死多位忠良。依東城看,船主正是他進內閣的下一位犧牲品。」
「為何非要本王死?封王開海,東海平樂安康豈不更好?」
「封王開海只是胡宗憲一家之言,萬不可信。」
「信中可說了,世宗已允。」
「義父為大家的歸宿考慮,東城理解,但萬不可操之過急。所謂秘旨,不親眼所見,萬不可信。」
眾人紛紛點頭,楊長帆這話說到了關鍵。
胡宗憲畢竟只是個傳話的,關鍵還是嘉靖有沒有真點頭。
第171章 獸性
「好,這事我記下了。」汪直撫須道,「不見旨,不上岸,諸位以為如何」
「正該如此。」
「聖旨總不能是假的。」
汪直見眾人服氣,心下也舒暢了一些,也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再懷疑楊長帆了,只問道:「東城一定是不願上岸了」
「不願。」
「本王可以去與汝貞談,你妻兒老小尚在瀝海,長子也該」汪直說著,比劃了一個高度,「也該這麼高了吧。」
楊長帆也許之前所有的話,所有的表情都是假的,但這句話真的戳到了他的痛處,眼中划過一絲不甘,一絲愧疚,一絲苦楚。
楊長帆咬牙道:「義父,大明的官斗,都是要斗死全家的,便是張經趙文華,子嗣還不是充軍、為娼」
「哎」汪直嘆了口氣,楊長帆此言飽含苦楚,雙目發紅,這種感情是裝不出來的,「明白了,本王誓不會提你的事。」
「多謝義父成全,東城只圖苟活於東海,不牽扯家人。」
趙光頭在旁勸慰道:「二公子,我看你也不必過分苦惱,現下在這邊不是也有孩子了麼」
楊長帆終是愁眉稍展。
「閨女能和兒子比」旁人打岔笑道。
楊長帆跟著撓頭:「我喜歡女孩。」
「沒出息」
眾人大笑,緊張的氣氛終於有所緩和。
傍晚,平戶城中,楊長帆高高舉起剛剛過了一歲的女兒。
「哈哈哈」女兒小臉上盪出笑意,在楊長帆手中放肆地撲騰起來。
旁邊,沈憫芮輕輕放下毛筆,淡笑望向二人:「兩年了啊」
「嗯,一年十個月二十三天。」楊長帆輕輕放下女兒,任她在地上東爬西爬,「沈樂馬上就會走了。」
「還是該叫楊樂。」沈憫芮遠遠沖女兒拍著手,引導她爬過來。
楊長帆笑著起身:「沒法叫楊樂,又不能叫汪樂,只好便宜你叫沈樂了。」
「我可不稀罕這個。」沈憫芮抱起拼盡全力爬到自己面前的孩子,「說來也怪,明明在賊窩裡,這日子過的卻比在府城還要踏實。」
「主要是我踏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