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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芸芸眾考生中,老楊已經屬於非常美滿的結局了,如果不考慮智障兒子的話,他的這半生足夠令大多數人羨慕,把智障兒子加進去,就不怎麼美滿了。按照翹兒話說,連紹興府都知道楊舉人有個蠢兒子,名氣有點大。
想到此,楊長帆更加理解父親了,當一名地主,抱著小妾享清福,不正是自己的理想人生麼?知己啊老楊!下面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把地主當到底的,咱家的大院子,近千畝良田,都交給我好了!
理科生總是善於計算的,保守粗算,家業在白銀三千兩上下,每年租田流水400兩往上,一家5口人花的話,每人每年定額80兩,而正七品縣官的標準年薪是45兩,至少在不勞動的情況下,楊家每個人都能過上比基層領導幹部更舒適的生活。
夫復何求啊!老二是得惦記著我死!
而飯桌上的老二,卻已經接受了現實。
「哥哥多吃肉。」楊長貴笑著為兄長夾肉,一副兄弟恩愛的樣子。
「弟弟正長身體,也別耽擱了。」楊長帆也同樣表現出友好,他突然覺得,作為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表現出這些算計,已經是一種成熟了。
他倆誰都知道,這是給老楊看的,老楊昨兒剛發表了講話,大家要好好相處,在這樣的指導精神下至少得做出樣子,證明自己懂事。
老楊照例「嗯」了一聲,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思萍呢?」
「她在後面吃。」楊長貴主動說道,「昨天大哥說的是,規矩還得守。」
確實,矯情點兒的話,妾不能上桌吃飯。
「不必拘泥。」吳凌瓏卻不怎麼買帳,「叫她來吧,一家人一起吃。」
「這……」楊長貴望向爹地。
「吃吧。」老楊提起筷子道,「鬧脾氣呢,不管她。」
鬧什麼脾氣?八成是埋怨老爺昨天沒罩著她吧,婦人的脾氣!
大家照例吃,也沒人再提趙思萍,如今的焦點該自己身上,楊長帆這麼想著,卻很快發現這太自我感覺良好了。
「長貴,童生試準備得如何了?」老楊隨口問道。
「都溫習透了。」弟弟點頭。
楊長帆一愣,原來如此。
確實有比自己重要的事,老弟要考童生了啊。
科舉是一場痛苦的長征,不是一上來就能舉的,要先在地方上考試選拔,成為童生,也就是秀才之後,才有進行省級考試的資格,升級考試三年一次,大約三四十個人里出一個舉人,便是老楊。
「可不能懈怠。」吳凌瓏跟著囑咐道,「當年你爹可是一次就考上了童生案首。」
「娘說的是,為了咱們楊家,長貴萬不敢鬆懈。」楊長貴客客氣氣點頭應了。
「嗯。」老楊嗯了一下,頗為滿意。
楊長貴得到了肯定,藏不住事兒的性格立刻又露了出來,得便宜賣乖,沖老哥笑道:「我若當了生員,精力自然要在縣學那邊,家裡還要靠哥哥擔待了。」
他本想暗諷一下,跟父親表示,當哥哥的沒啥用就在家混吃等死,我卻有大前程,不料哥哥卻不吃這套。
「弟弟放心的去,家裡交給哥哥!」楊長帆是打心眼兒里高興,誰要受那罪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楊長帆也有料不到的事。
不料……吳凌瓏天性要強,聽不下這話,此前兒子智障,被諷了也沒轍,現在活蹦亂跳的,比誰差了?
「長帆,你也不好總在家閒著。」吳凌瓏是沒打算讓兒子樂享天天了,沖身旁的丈夫道,「下午讓他去呂秀才那裡坐坐,看看資質。」
「嗯?」老楊噎了口飯,「你要讓長帆考功名?」
「不是才不到十八麼。」吳凌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四五十歲還是童生的,大有人在。」
老楊就此望向大兒子。
楊長帆的臉上寫滿了委屈與冤枉,好像在說不要不要不要。
「還是有些晚。」老楊也覺得不應該要,「四書五經從頭背,想要吃透,怎麼也得要個幾年,再去考童生,熬上幾年參加鄉試,人都三十了。別人家在長帆這個年齡,至少學了十年,長帆怎麼追的上?」
「這有什麼追不上的?」說這話的是楊長貴,此時他的表情只能用幸災樂禍來形容,「我看哥哥追的上…」
「追不上的追不上的。」楊長帆連連搖頭。
「相公,你謙虛什麼?」老實吃飯的翹兒突然來勁了,沖公婆道,「剛剛包頭巾,長帆才看了一次就學會了,第二次比我包的都好!」
「包頭巾算什麼事……」老楊不以為然。
「這不好說!」吳凌瓏卻發現了其中的閃光點,「咱們哪個人小時候學包頭巾,一次就會了?」
「他雖是第一次包,卻看了十幾年了,沒什麼稀奇。」老楊不愧是老楊,很快就用科學方法解釋了這件事。
「不爭這個。」吳凌瓏接著說道,「找呂秀才看看又沒多大的事,還花錢了?」
「你不懂,呂秀才巴不得多幾個學生收錢,不管長帆好不好,他都會說好。」老楊放下碗,猶豫片刻說道,「要不這樣,我考長貴一道題,讓長帆看著,考完以後,長帆能照樣複述下來,我就送他去呂秀才那裡。」
「這簡單得很。」吳凌瓏沖兒子道,「你聽好了。」
「……」楊長帆沒得選,心裡盤算著,無非就是考驗記憶能力,自己一定要表現得非常差,讓諸位死心,他可不想再經歷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