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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珏隨手將筆擱下,雙臂撐著桌案邊緣形成一圈小小的禁錮,低低地問:「為夫要去淨手沐浴了,小糖豆會聽話把畫晾乾嗎?」
這叫什麼,壓迫了人還要人乖乖的!
婉婉又成了個小受氣包,任由他揉圓捏扁也沒法子反抗,氣急了也只能抬起小拳頭狠捶他兩下,「去吧去吧,我才不會管呢,哼!」
男人這才滿意地退開身子。
等他走了,婉婉坐在桌案上百無聊賴,還是忍不住低頭瞥了一眼。
只一眼,頓時便教她渾身的溫度蹭蹭蹭地又竄了上來,於是身上好不容易消散些許的硃砂嫣紅,又逐漸鮮艷了回來。
她忙沉心靜氣,不敢再動了。
坐著等畫晾乾時,婉婉將周圍擺放的筆架硯台放回了原位,但拿開硯台後,才發現底下壓著一張才燒掉一角的信箋,是有人給夫君的。
婉婉不想隨意動夫君的東西,正要再將硯台放回去,目光輕掃過紙張,寧昭儀三個字卻就猝不及防地引入了眼帘。
她頓了下,還是將紙張拿起來。
這是張最新送來的密信,上頭寫寧昭儀之案懸而未決,皇后幽居鳳儀宮不得出,東宮只能暫避鋒芒。
也是因此案緣故,原本交給陸珏的南境鹽務,如今在魏國公世子手中,此人這幾日業已南下,信中還說教陸珏留意對方。
作者有話要說:
第83章 ·
夜幕初降,窗外漸次燃起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匯聚起來直至照亮了一座城。
陸珏沐浴更衣出來時,房間裡靜得出奇,尋常鬧騰、不安分的小貓兒此刻坐在書案後的椅子裡,安靜地有些黯淡頹然。
婉婉低著頭,手上拿著他的信箋,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呆怔怔望著他,惶然無措。
「夫君,盛京城裡究竟出什麼事了?」
離開盛京的這一路在婉婉眼裡,她只看到夫君好不容易閒暇無事,每天能從早到晚、一刻不分離地都陪著她,卻從沒認真仔細地想過,如他那樣的人,哪裡可能平白無故就卸下一身重擔。
原來她所有無憂無慮的朝朝暮暮,都只是因為他將煩擾全都藏起來了而已。
陸珏垂眸輕輕嘆了口氣,一時並沒回應,走過去先拿了件披風將人裹住,手掌握著女孩兒纖細的後頸安撫性地捏了捏。
「原打算等事情過去了再告訴你的……」
他話音沉靜,早就知道小丫頭聽聞消息,一時間肯定會難以接受。
她的心柔軟、乾淨,像是顆藏在寶塔中的剔透水晶,盛京城裡那些齷齪的勾心鬥角,本不該傳到她的耳朵里。
「那天在御船上是出事了,寧昭儀意欲行刺皇后,結果卻誤傷了陛下……這件事現今還在調查中,我離開盛京也是為避嫌,不會有危險。」
「寧昭儀為什麼會行刺皇后娘娘?」婉婉緊緊蹙著眉,她心裡亂的很,一時間只記得告訴他,「夫君,寧昭儀她不是個壞人。」
陸珏彎腰蹲身下來望著她的眼睛,溫聲說:「我知道。」
「寧昭儀與小殿下是生病了,御醫來不及救治,但她以為是皇后動了手腳,那天她大抵是想為她的孩子討個公道罷了。」
面對婉婉,陸珏總是習慣用言語將所有的事都美化、修飾,他不想嚇到她。
事實上,那天寧昭儀抱上御船的已是恆王的屍體,她自己也是強弩之末,當場脫下斗篷便整個人幾近瘋魔,拔出簪子徑直朝皇后刺了過去。
一旁的皇帝情急之下試圖出手阻攔,卻直接被刺穿了右手,血流如注。
母子二人染的就是先前城中流傳的那急病,一旦沾染,發作時勢頭極其兇猛。
寧昭儀與恆王大抵是頭天染病,翌日孩子體弱,先行沒了氣息,寧昭儀察覺時為時已晚,連宣太醫的機會都沒有,是以御船事發前才會毫無徵兆。
可也正是病症太過兇猛,染病者通常在未能傳給旁人時便已去了半條命,這才並沒能大肆傳染開。
宮中當時一把火將死掉的宮人燒的乾乾淨淨,寧昭儀母子卻是因有人將皇后宮中那名染病宮女的衣物混在了孩子乳母的衣物中,導致寧昭儀宮中貼身侍奉之人,無一倖免。
如今死無對證,皇帝受傷震怒之下,沒有直接拿皇后問罪,而只是令其幽居鳳儀宮以待查實,已經算是給陸氏一門的體面了。
死去的寧昭儀於陸珏而言只是把賢妃的利刃,他並不在乎對方本性如何,但於婉婉而言,那是個活生生的人,與她有過交從,不是說沒就沒、無關緊要的物件兒。
婉婉聞言怔忡許久才喃喃道:「怎麼會來不及呢,明明那時候就病了……」
陸珏一時並沒能聽清。
婉婉忽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夫君,寧昭儀的孩子早就生病了,但是賢妃不許她傳御醫救治,她……她不敢忤逆賢妃的。」
她曾親耳聽到過賢妃私下對寧昭儀的控制、恐嚇,也記得寧昭儀很怕賢妃,對賢妃的話無有不從,做過唯一「不聽話」的事,大抵便是不顧皇后與賢妃水火不容,而與婉婉親近。
婉婉此時很覺懊悔,懊悔那時自己沒有留在那裡與賢妃對峙,力爭給小殿下傳來醫師。
然而兩人口中的此病其實並非彼病。
陸珏從隻言片語中聽出些端倪,「恆王有恙,是寧昭儀親口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