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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容市隱故作惋惜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日夜裡。」張知志道。
「都怪本官,若非我那些舊怨,也不會累這些人枉死。昨日夜裡本官還思及此事,憂思過慮,飲了幾杯。可誰知本官醉臥溫床的時候,這婦人竟在這刺骨寒水中喪了命。」容市隱故作悲痛的道。
張知志見容市隱這副樣子,知自己恐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寬慰了幾句,便藉口要處理婦人後事道了告辭。
回程的路上,陸梵安一直沒有說話,似在思考著什麼。容市隱也不語,一直任其跟在自己身後。
一直都走到容市隱門口了,陸梵安還是沒有離開的跡象,反倒是自顧自的進了門。
容市隱不解的看著陸梵安的動作,也跟著其進了門。卻未曾想,陸梵安等容市隱一進門,便迅速的將房門關上。轉身立在了容市隱跟前。
看著身前的人,陸梵安那張好看的唇近在咫尺,容市隱心跳不由的加快。
強忍住衝動,故作掩飾的挑眉看著陸梵安,調侃道:「陸公子這是做什麼,若是讓外頭的人生出誤會,可不是什麼好事。而且青天白日的,本官也沒有這麼急不可耐。」
「那婦人是不是你動的手?」陸梵安單刀直入問道。
「嗯?」容市隱模稜兩可道。
「那婦人之局,是鄧蒙子套你的吧,目的是離間你和張大人是不是?」陸梵安道。
「為什麼這樣說?」容市隱饒有興趣的看著陸梵安道。
「早先在河邊,嚴勛鬧事的時候,你就有意給鄧蒙子說話聽。後來那婦人跑了出來,你又說時間到了。」
「而且你還說過李墨只是被人利用了,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是嗎。」雖是問句,但陸梵安說的肯定,繼而又問道,「可是你既然知曉,為何還要放任他們為所欲為,而且還要搭上那母子兩條命?」
「陸公子不錯嘛,竟然能猜個七七八八。可是你為何一定斷言昨日之事也是我呢?」容市隱道。
「你又怎會因兩條無關的人命憂思過重?」陸梵安瞭然道。
容市隱神色沉沉的盯著陸梵安,道:「你看,我能悄無聲息的布一個局,也能悄無聲息的殺一個人。你已識得我這般可怖,所以可要遠離我一些?」
像是試探,像是不安。
陸梵安似有些惱,瞪著容市隱道:「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拿離開說事兒,還是你真就覺得我陸梵安的情誼淺薄至此?我同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給我一個答案,而不是我以後從旁人處聽來似是而非的結論。」
「我……」容市隱愣了一愣,趕忙移開了眼神,似有無措,不待陸梵安出聲,他接著道,「對不起。」
「那對母子其實並非母子,李墨是被鄧蒙子他們設計陷害打死了那少年,而那婦人是之後被鄧蒙子收買來喊冤的。」
「我之所以不動鄧蒙子,是因為我要穩住他背後之人,如果我殺了鄧蒙子,之後還會有更多的鄧蒙子,而那時候,我在明,敵在暗,我恐是顧不過來。」
「但是如今一個鄧蒙子,我佯做不知,那便是他與我皆在明,而他自己尚不知自己在明處。」
「既如此,那應該是鄧蒙子比你更想那婦人死,可為什麼你要出手?」陸梵安道。
「我既要穩住他們,可也不能任他們擺布。如今借這婦人之死,便是要殺雞儆猴。」
容市隱答得乖巧,陸梵安卻一直未言語,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道:「容市隱,我不喜你作風,但我也知一些你無奈,我並不傻,朝中風雲詭譎,你既要在其間生存,勢必要做一些不能放在陽光之下的事情。」
「我不贊同,卻也不會要求你一定如何。你我從一開始也便非可同行之人,是我強纏著你,才有了我們這一遭緣分。」
「第一次見你,我並未睡著,我見著了你那一日的脆弱痛苦。我同你說過,初時接近你,確實頗多緣由。但是相處之後,也見過一些你冷麵之下的其他面,知曉你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旁人所說的冰疙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識這麼久了,我對你也有感情。我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麼,但是我想同你做朋友,也不願意與你分開。」
「所以,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讓我遠離你的話了可好?這會我讓我覺得你輕視了我們的情誼,也輕視了我。」陸梵安緊緊盯住容市隱的眼睛道,「我也會難過。」
容市隱定定的看著陸梵安,嘴唇動了幾次,依舊沒有說出些什麼。
可陸梵安不知,容市隱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不信任自己,怕自己不夠資格留下他,所以更想要一遍遍的得到陸梵安不會離開的保證。
陸梵安看著容市隱的樣子,起身走到他跟前,將容市隱從椅子上拉起來。給了他一個實打實的擁抱,學著容市隱昨日的樣子,將頭伏在容市隱耳邊道:「我信你。所以能不能以後待我也多些信任?」
「好。」容市隱抬手回擁住陸梵安,語氣裡帶著笑意道。那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一切尚安好的幼時。
可心裡卻又有些悲戚,若得一切安好可多好。
他會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少年得意、磊落軼盪,不必理會那些見不得光的蠅營狗苟,可以同陸梵安相交的坦蕩自然,賞四時風月、品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