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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山侷促地摸了下鼻頭,不敢將目光在她面容上過多停留,飛快地掃了一眼,便立即垂眸道:「劍蘭也來了,是探望使臣的麼?」
林月芽抿唇,望了眼努爾山身後的屋子,低聲道:「聽說使臣替父王擋箭重傷,便陪著若依蘭徳一道過來看望一下。」
林月芽特意提出是在陪若依蘭徳,而非她自己主動要來。
努爾山「哦」了一聲,嘆氣道:「這位使臣肩頭上的血已被止住,身上的溫度卻是越來越高,那毒性無比猛烈,灌下幾碗解毒湯藥也暫時未見成效。」
林月芽袖中的手指不由握緊,眉心也微微蹙起。
若依蘭徳聽了之後,下意識驚呼了一聲,被努爾山瞪了一眼,便立即拿手捂住嘴,壓低聲音問:「巫醫大人在麼,她怎麼說呢?」
努爾山道:「巫醫大人就在裡面,方才已經取來了回魂丹,到底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看七日之後。」
這七日回魂丹是婼羌王室的秘藥,傳聞中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一般需要連服七日,若是七日之後還未見起效,那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了。
這藥十分珍貴,也只有婼羌王室的人在性命垂危時才可服用。
「二哥,萬一回魂丹也不管用呢?」若依蘭徳憂心忡忡地問道。
若是不管用,大齊定會追究責任,輕則賠償,重則出兵,不管是哪一種,如今的婼羌也承受不了。
努爾山不想嚇到若依蘭徳,便沖她擺了擺手,「別說這樣的喪氣話,還沒有什麼病症是回魂丹救不活的!」
兩人在一旁低聲交談,林月芽則一直望著裡間的那扇門出神,不一會兒,裡面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努爾山立刻停下交談,快步朝裡間去,若依蘭徳也跟在他身後。
林月芽下意識也跟著一併朝屋裡走,然而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是停了下來,她的目光穿過幾道人影,最終落在床榻的方向,她看得不夠真切,隱約看到垂落在床側的單褥上,有幾道觸目的褐色血跡。
手指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握緊,林月芽覺得胸口猶如被堵上了一塊兒巨石,讓她上不來氣,她轉身朝院子走去。
回到寢宮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喝過睡前牛乳,躺在他們的小床上,聽著熱娜哼唱的婼羌歌謠,漸漸進入美夢。
熱娜見林月芽進屋,起身沖她行了一禮,隨後輕聲退下。
林月芽緩步來到小床旁,望著這一雙兒女,鼻頭忍不住泛起酸意,一股莫名積壓許久的情緒,在此刻愈發難以控制,她彎身在兩個孩子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便立即轉身走去淨房。
許久後,她從淨房出來,眉眼與鼻尖都微微發紅,她熄燈躺在床榻上,一直盯著那扇被封住的窗子出神,也不知到底盯了多久,她眼皮愈發沉困,最後合眼睡去。
寅時剛至,這本該是一夜當中最為睏乏的時候,然林月芽心中不安,便一直睡不踏實,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林月芽心裡一驚,猛然睜眼。
月色將一個黑影映在窗上,那影子抬手在窗上輕扣了兩聲,緊接著又沉聲喚道:「林姑娘?」
乍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林月芽不敢貿然出聲,她躡手躡腳來到窗旁,外面的人似乎也覺察到她就在窗後,便又壓著聲說道:「林姑娘若是醒了,還請您速速同屬下出去一趟。」
林月芽終於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了,是夏河。
她怕將兩個孩子吵醒,不安地看向小床,低聲拒絕道:「我不去,你趕緊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夏河略微頓了一下,隨後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地低低道:「侯爺、侯爺他怕是要……林姑娘,算屬下求您,您就去看上一眼吧……」
夏河說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又等了一陣,期間有巡邏的侍衛路過,他還去一旁躲了片刻,待回來時再去叩窗,裡面依舊沒有任何響動。
夏河嘆了聲氣,他猜到林月芽一開始會不願意去,卻是沒想到她可以當真決絕到如此地步,哪怕是最後一面都不肯相見。
夏河實在沒辦法,又叩了兩聲,依稀聽到裡面有走動的聲音,他便沉聲道:「林姑娘便是不在乎侯爺,也當在乎柳夫人。」
窗後的林月芽頓時心裡咯噔一下,她認識的人里,只有一位姓柳。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哪、哪個柳夫人?」
夏河見她應聲,便暗暗鬆了口氣,「柳梅。」
這是林月芽的娘親,聽到柳梅的名字時,林月芽瞬間白了臉色,「李蕭寒將我母親怎麼樣了?」
夏河道:「林姑娘不如親自去問侯爺。」
卑鄙,不可理喻!
林月芽又急又氣,不由在心裡暗罵,看來今日她是必定要去這一趟了。
林月芽強壓住憤慨,對外面道:「我出不去,窗戶被封死了。」
夏河從身上拿出一把極其鋒利的小刀,他讓林月芽退後,那小刀從窗戶縫隙中進入,幾塊兒木板輕鬆便被劃開。
林月芽也是此刻才意識到,這所謂的封死,在李蕭寒面前或許根本不是問題。
「我不能去太久,孩子還在屋中。」林月芽爬窗戶時,再次不安地看了眼身後。
夏河道:「夫人放心,咱們走後,自會有人照看。」
樹幹後一個人影走了出來,到林月芽面前時,來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張萬分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