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她進府那年才剛至七歲,小小年紀的她生的水靈,又乖巧懂事,很得長公主眼緣,於是便將她收在了格蘭院。
隨著李蕭寒逐漸成年,同年紀的勛貴子弟婚事早已定下,李蕭寒卻一直對男女之事無動於衷。
春蘿是長公主看著長大的,知道她不會生出歪腦筋來,於是便有意想將春蘿送進雲騰院。
卻沒想李蕭寒從不讓春蘿近身伺候,別說男女之事,連研磨盛湯都不允。
春蘿向來性子寡淡,本就沒那些念想,只是枉費了長公主一片心意。
李蕭寒中毒那夜,夏河最先想到的就是春蘿,畢竟當初這是長公主刻意安排進院的人,但那時候李蕭寒神志尚清,看到春蘿時直接就將人轟出去了。
春蘿慶幸,她不想,至少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做那樣的事。
那晚整個雲騰院的人被迅速清空,周邊下人議論紛紛時,她便按照長公主的吩咐說,侯爺喝醉了。
所以當她看到林月芽進雲騰院時,便已心下瞭然。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林月芽竟然會求到她面前。
見春蘿沉默不語,林月芽以為她未表達清楚,便又開始慢慢比劃,她剛抬手指院門的方向,春蘿便忽然開口將她打斷。
「這個忙我幫不了。」說完,春蘿將那精緻的荷包塞回林月芽手中,扭頭準備回屋。
林月芽萬分焦急,直接拉住春蘿衣袖,春蘿頓住腳步回頭看她。
林月芽意識到這樣不合適,又帶著歉意將手鬆開,她是真的太心急了,如果連春蘿也不幫她,今晚便沒人能幫她了。
她雙手合十沖春蘿哀求,眸中晶瑩的淚珠即將滾落。
春蘿嘆了聲氣,拉住她就朝假山後走。
確定周圍無人,春蘿才壓低聲音對她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你的這個忙,我幫不得。」
見林月芽一臉茫然,春蘿又嘆一聲,「林姑娘,你得明白兩個道理。其一,你是侯爺親自要進雲騰院的,你若心有不願,便是在打侯爺的臉,你打得起麼?」
林月芽怔住,緩緩搖頭。
她從未想過這些,在她心裡,這不過是一個可笑的誤會。
春蘿見她神情,又嘆一聲,將聲音壓得更低,低到若不是林月芽聽力極好,恐怕就是這般近的距離也會聽不清楚。
「其二,長公主之所以留你性命,便是因為你說不得話,你若拿著這些,」春蘿看向林月芽手中的紙,「便是能夠開口,你覺得長公主還能留你麼?」
林月芽徹底怔愣,許久後,她絕望地呼出一口長氣。
她明白了。
臨走時,她對春蘿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將那小荷包塞回春蘿手中。
東西不貴重,卻是她一針一線縫製的,雖然春蘿沒有幫她,卻能夠在這個時候出言提點她,林月芽心裡很是感激。
春蘿趕忙將她扶起,輕聲道:「福兮禍相依,禍兮福相隨。」
世間萬般皆有緣,未必是壞事。
春蘿將荷包收下,送林月芽回到小屋,這才離開。
碧喜是個急性子,她左等右等沒見到林月芽回來,又怕她出了何事,正打算出去尋,就見林月芽煞白著臉回來了。
林月芽一進門便坐在桌旁,往日裡那雙水靈靈的圓眼頓時沒了神采,整個人如同丟了魂魄。
碧喜沒有問也猜的出,春蘿沒有幫忙。
其實方才林月芽走後,她便冷靜下來好好想了想,她覺得林月芽應當走不掉了。
她這樣蠢笨的人都猜的出來,春蘿那種大丫鬟如何猜不出。
碧喜坐到林月芽身旁,小心翼翼地開始勸導,「月芽,你看這兩天,我們不是過得挺好。」
林月芽沒有回話,垂眸看著地板。
碧喜拉住林月芽的手,「我記得去年冬天你手都生出凍瘡來了,你的手生得又細又長,這樣美的手,哪裡是做活的命。今年冬天咱們好好養養,行不行?」
林月芽將手慢慢抽了回去。
碧喜知道勸不動她,乾脆便不說了,有些事,還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夜闌已深,二人簡單洗漱後爬上床榻。
碧喜的床窄,在靠窗那邊的牆角,夜裡窗戶透風,她將身子裹成一團,很快就起了輕鼾。
林月芽卻如何也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停下時,被角已被淚水浸濕。
不知哭了多久,林月芽終於昏睡過去。
再次睜眼時,她發現自己身處永樂街的繡館門外。
她下意識就朝侯府的方向走去,在走到那個熟悉的巷子口時,她停下腳步,鬼使神差似的走了進去。
巷子盡頭,葉默正站在那兒笑著沖她招手。
紅潤的唇畔旁,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林月芽也笑著朝他走去。
走啊,走啊……
怎麼如何都走不過去,林月芽唇角的笑容逐漸凝固,她想抬腿跑,可是雙膝像被灌了鉛,重得她根本抬不起來,她只得這樣小步小步地向前走,而葉默的樣子卻愈加模糊。
最後,整條巷子便只剩下她一人。
而她還在朝前走,跑不得,停不下。
林月芽用盡全力擺脫這副失控的身體。
待驚醒時,早已滿頭大汗。
內心的恐懼還未全然退去,她腦中逃離的念頭也還未退散,她一把抓起身旁的外衣,胡亂穿上就推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