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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璇給問得心裡發虛,“哪有什麼蹊蹺,我就是偶然撞上,順手救了。”
葉庭遇事枝頭葉尾都要理個分明,聞言越發不急,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畢竟大熱天忙前忙後了半晌,也是口乾舌燥,“那就罷了,管她作甚,濕淋淋的放一宿也無妨。”
蘇璇簡直要發惱,怎奈當下唯有一張嘴能動,“那是琅琊王的千金琅琊郡主!世家小姐不比江湖人,師兄怎能這般粗率,她在王陵內已經撐不住,再受寒必會大病一場。”
這份家世著實不小,葉庭捺住訝色飲了一口茶,“連她的家世名號都一清二楚,你倒問得詳細。”
“什麼問,我本——”蘇璇忽然覺出不對,收住了口。
“本來就知道?”葉庭眼皮子都不撩,慢悠悠道,“原來是舊相識,難怪我一直覺得不對,明明說了謹慎行事,我稍後即返,你也不是不辨形勢的蠢材,為什麼非要冒險進王陵,果然事出有因。”
蘇璇啞口無言,只好盯著帳頂裝作沒聽見。
葉庭挑開一片浮茶,“說吧,你與她如何相識。”
蘇璇知道師兄心思厲害,遲早給問個底掉,不如早些坦白,於是道,“那年她在荊州被花間檮所擄,是我救下來,當時沒多問,前陣在金陵偶然碰上,才知她是琅琊郡主。”
葉庭沒想到牽扯如此久遠,訝然道,“你就是為她去招惹了長空老祖?”
蘇璇不覺微笑起來,“她確實運數不大好,這回遊山又撞上了兇徒。”
葉庭見他的神色,心下已是透亮。
蘇璇到底不自在,見師兄半晌不語,又道,“這次是我莽撞了,不該讓師兄憂心,不過湊巧除去衛風和長使,攪了朝暮閣的計劃,也算意外之獲。”
葉庭暫時按下心緒,“這確是不錯,紫金山地形易變,通道盡毀,只要回頭將燕子磯山崖的裂隙封上,寶藏就從此與朝暮閣無緣。”
蘇璇不由一訝,“師兄不打算將寶藏一事秘告朝廷?”
葉庭搖了搖頭,“一旦告訴朝廷,逆謀者與朝暮閣就會得知有人在暗中摯肘,說不定暗裡查出什麼,與其如此,不如讓寶藏繼續封藏,反正朝廷也不缺這些金銀。”
蘇璇聽得有理,“要是朝暮閣從此一蹶不振,師兄可就從此省心了。”
葉庭思索了一會,“那也未必,還有一個少使也不能小看。衛風的死是意外的變數,如果少使抓住天星門群龍無首之機將其吞併,整合兩派,朝暮閣的實力反而會比從前更強。”
“大不了到時候再想辦法,此時憂心也無用。”蘇璇牽掛著客廂,兜來轉去還是沒忍住,“再晚了不好請大夫,師兄——”
葉庭早有所料,涼涼的扔出一句,“我看你還是先養好這身傷,救來救去之後惦個沒完,別把自己給搭進去。”
蘇璇給噎啞了,葉庭也不言語,在一旁喝茶。
僵持半晌,還是蘇璇忍不住,換了一個話題道,“師兄,阿落呢,怎麼沒見著?”
葉庭淡淡道,“她想溜出去找你,萬一讓人發現對三元觀的聲名不好,關在隔院了。”
蘇璇聽得不忍,“阿落乖的很,師兄和她好好說,何用這樣。”
“她看見我就順牆根溜,一句話都不敢吱,說什麼。”葉庭那幾日正焦心,一回觀就見小胡姬遠遠的巴望,明顯是想問師父為何不歸,被他一瞧就如驚兔般跑開,葉庭越發不快,等道人將試圖溜出觀門的小丫頭捉過來,哪還有好聲氣。
蘇璇看出他的不耐,沉默了一會,“師兄放阿落出來吧,至於郡主,師兄不願麻煩,不妨讓人去阮家在金陵的府邸處知會一聲,自有人將她接去照應。”
葉庭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怎麼,關了小丫頭,你就和我置氣?”
“哪有來由置氣,一直是師兄替我費心。”蘇璇想了一想,心平氣和道,“只是需要自己擔當的人和事,不宜託付於人。”
這一次換葉庭不語,片刻後一合茶盞,“先前已讓婆子給郡主換了衣,在屋裡寸步不離的伺候,大夫也去瞧過,道是虛耗過度,並無大礙,將她送回去必須有所安排,不可輕忽。”
聽說阮靜妍無恙,蘇璇頓時心頭一松,由衷道,“還是師兄思慮周詳。”
這位郡主死在墓中倒省事,偏偏被蘇璇硬救出來,就成了一樁難題。葉庭想得要深遠得多,對師弟壓低聲道,“你是矯裝混入,她卻是在朝暮閣眾人眼前被帶進王陵,一旦送回就成了陵墓中唯一的生還者。消息散出,你猜失了兩位頭領和兩朝黃金的朝暮閣會如何反應,更不提還有長使言及的那位手眼通天的貴人。”
蘇璇一凜,近乎沁出冷汗。“是我想簡單了,師兄可有萬全之策?”
葉庭沉吟了許久,緩緩開口,“她要是寒門小戶之女,還能改名換姓的躲避,奈何身份太過顯赫,瞞也瞞不住。依我看來唯有兩條路,一是置於朝暮閣勢力難及之處,一生隱而不出,這種地方不多,但也能尋出幾個。”
蘇璇皺起了眉,“那她豈不是與有家難歸,骨肉相絕?此路不妥,另一則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