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踞坐榻上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他身形尚算精健,一雙亂生的雜眉,鼻闊唇翻,天生一副戾相,腳踩在一個橫躺榻下的裸女胸上,正慢慢撕一隻燒雞,“查得如何。”
幔帳深處縮著兩個女孩,臉色慘白,看起來與死人沒什麼分別。
花間檮在外兇狠張狂,此時猶如馴羊,“已加了懸紅,再過幾日必有消息。”
老祖的三角眼一瞥,指風一彈。
花間檮的耳上驀的現出了一塊小小的缺口,宛如利刃所傷,他不敢出聲,任鮮血流淌,重重叩下去,“師父息怒,我定會將那小子找出來挫骨揚灰。”
“你師弟的仇要著緊些,再尋不出來,禍首隻有你擔了。”老祖陰戾一笑,話語輕飄飄,“我也不想最後一個徒兒都不剩。”
花間檮如浸寒冰,全身透涼,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第13章 財迷竅
謝離覺得自己運氣向來不錯,哪怕不小心招惹了武林中惡名昭著的兇徒,險些給人當街宰了,也能絕處逢生,還誤打誤撞的結識了傳說中的正陽宮英傑。更難得的是對方性子平和,毫不倨傲,飲食與衣裳也極隨意,宛如一個隨處可見的寒門少年,哪想到他對戰時如此凌厲。
然而看起來再是平常,英傑也不是普通人。
上藥的時候謝離守在一旁,與大夫一樣清楚少年傷得有多重,流了多少血。可這人醒後次日就能坐起,第三日開始打坐行功。第十日手下清晨來報,謝離難得的早起了一次,徹底看傻了眼。
少年居然在庭中練劍!
謝離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已腰際的傷口。
這次沒有少女跟在旁邊,蘇璇解了外衫,層層布帶綁紮的胸膛瘦韌而精健,一把長劍舞到巔峰,氣與風隨劍流動,宛如一隻無形的巨龍吞吐,充斥了整個庭院。
謝離完全看呆了,直到劍風息止才回過神,發現少年臉色泛白,身上有幾處布帶滲出了鮮紅,他趕緊斥喚手下去取藥,自己扶著蘇璇在廊邊坐下,“我的祖宗,練劍急什麼,這才過了幾日,離癒合還遠著呢。”
蘇璇沒有婉拒,他額上滲著冷汗,氣息尚算勻稱,“我先試一試,再過幾日應該可以行動自如。”
謝離利索的解開綁帶察看傷口,好在僅是稍裂了一點,“天大的事也要等傷好了再說,你要是有什麼掛心的,只管與我說一聲,定給你安排得妥妥貼貼。”
練完一趟劍,蘇璇心裡有了底,“我得送人去荊州,河禁已經解了。”
謝離嗤之以鼻,取過手下遞來的藥瓶,傾出藥粉灑上,“你這樣還想遠行?至少要再過一個月。”
蘇璇自有考慮,“她離家已有一段時日,拖久了怕不大好。”
謝離流露出一種看傻子的眼光,“她是被兇徒所劫,能活著回去已經叨天之幸,還管那麼多?”
蘇璇不巧牽動傷處,疼得半晌才緩過來,“救人如不周全,與害人無異,此去荊州行水路,不似車馬顛簸,應該無妨。”
謝離怪異的瞪了他半天,換了個勸法,“你就不怕路上再出什麼事?”
蘇璇權衡過幾度,而今與魔頭同處一地,確實過於兇險,一旦走漏消息,甚至可能牽累謝離一干人,還是儘早離開更為妥當。“水路只消兩日,我會多留神。”
謝離私下打聽過長空老祖的一些事,著實震悚不小,也極欽佩少年膽大,敢在虎口奪人。雖然蘇璇不曾明說,他也清楚對方在顧慮什麼,自己份量差得太遠,不好再拍胸脯誇口,謝離默了片刻,發自肺腑的感慨,“幸而你只救了一個,要是再多幾人,這條命怎麼夠用。”
他動作輕快,已然將傷口裹好,蘇璇拾起衣裳披上,致了一聲謝。
謝離知情解意,見勸不住蘇璇,便道,“既然你執意要走,其他的交給我,水路要過三峽,需要經驗老道的船家,我一應安排好,再給你們易個容,讓你二人大大方方的登船,一路輕鬆順暢。”
與他交談格外省事,蘇璇正中下懷,“如此甚好,有勞了,若不是謝兄之力,我們也不可能城中躲這麼久——”
謝離擺了擺手打斷,正色道,“這些就不提了,我妄稱一聲年長,實在不如你,只能在別的地方出幾分力。幾手下三濫的門道,難得你不嫌棄,換了別的名門子弟只怕還嫌辱了他們。”
蘇璇與之相交一段時間,亦嘆服他的雜學,聞言真誠道,“謝兄過謙了,技法無分高下,唯見運用之道,以兄台所長,定能有所成就,何必拘於世人之見。”
謝離意外受贊,快心之餘也有所觸動,豁然一笑,“有小兄弟一言,來日我也去江湖中掙一番名號,必不讓你錯看。”
李昆扯著嗓子喚了幾聲,屋宅內外不見半分動靜,顯然空蕩無人。
他氣得咒罵了半晌,終是難耐飢餓,拄著拐爬起來,一跛一跛的移到廚房,見灶上溫著一碗菜飯,立刻取出來就食。吃飽後有了力氣,李昆扔下空碗破口大罵,“這無情寡義的婆娘,自家漢子折了腿也不伺候,非要出去做工,賺了銀錢還不交出來,每日冷眼冷語,茶也不餵一口,等傷愈了定要好生揍上幾頓,讓這婆娘懂什麼叫以夫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