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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倏靜,江湖好漢個個停了杯筷,望住了說話的人。
方家江湖往來多,方梓見聞頗廣,悄聲道,“那是常樂幫的堂主金鉞,半年前整個幫派投了朝暮閣,做些跑腿逞凶的勾當,氣焰也抖起來了。”
溫白羽不屑的掃了一眼,好在她來前受過父親千叮萬囑,知道不宜生事,沒有理會。
金鉞吆喝了兩遍,不說應和,連個吭氣的都沒有,頓覺有些惱火。
東南座幾名臂刺飛鷹的大漢大概正好用罷,將一錠銀子拋在酒桌上,起身要走。
金鉞專橫慣了,長刀一揮,攔住幾名大漢。“給臉不要臉?”
打頭一名面容粗峻,虎背熊腰的壯漢開了口,“爺有錢,願意給,犯了哪家王法?”
金鉞一梗,臉上的疤抖了幾下,“不識好歹的傢伙,我看你是一身賤皮,受不得抬舉。”
洛陽城中遍布朝暮閣的爪牙,鬧起來幾個大漢絕討不了好,溫輕絨不由生出擔心,溫白羽倒是幸災樂禍,只盼著打起來才好。
方梓打量了兩眼,道,“這幾個漢子是飛鷹堡的,說話的像是堡主洪邁。”
金鉞的話語十分難聽,洪邁強捺下來道,“我該喚一聲金堂主,還是該喚金香主?閣下現在算什麼名位?”
酒堂中的人俱笑起來,獨金鉞變了臉色。
原來這一言正戳中金鉞的短處,他在常樂幫原本還算個人物,投入朝暮閣也狐假虎威了一陣,然而隨著吞併的幫派越來越多,許多後入者的武功才能在他之上,金鉞的地位幾度變動,越來越低,稍好的差使全挨不上邊,為此不忿已久。他被激得臉容紫漲,不顧場面破口大罵,“請你們這些鼠輩是大爺瞧得起,還真把自己當人?一個個既然乖乖來了,就安份的做孫子,哪來的臉面叫板!”
一句話將整個酒堂的江湖客全罵了進去,本來各路豪客心裡都憋著氣,聽了此話更是怒火沸騰,氣氛越發緊繃。
飛鷹堡的人忍著一語不發,個個臉沉如鐵。
金鉞仍不肯罷休,嗆啷的一劈刀,飛揚跋扈的環視,“整個洛陽都是本閣的地盤!管你們是蛇是蟲,來了就得夾著尾巴,讓吃屎也得接著,否則就是活膩了!”
最後一句仿佛在沸油上點了一把火,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啪啦一隻酒碗砸過去,引發了一場雜亂的混戰,卷進了半個酒肆的人,場面亂得無以復加。
朝暮閣的人寡不敵眾,尖哨亂響,金鉞再是有所依仗,也架不住眾多豪客拳來腳往的暴揍,沒幾下同伴已經鼻斷腿折,自己腰上也被人暗戳了一刀,膽氣早化為烏有,眼看亂拳紛紛,生生要被揍死,突然一股疾勁橫架,掀得周圍的群毆者退開數步,隨即響起一個破鑼般的聲音,“怎麼,各位是要提前試劍?”
場中多了個面相油滑的矮子,挾著一根銅煙管,身邊站著一個方臉膛的大漢,街面上來了數百名黑衣人,將整個酒肆圍了起來。
群豪方才還血沸於頂,氣竄兩肋,這一時都冷了下來。
溫白羽給人牆擋著,見不著中心的情形,方梓身量較高,看了悄聲給心上人解說,“說話的矮子是函谷客司空堯,銅煙管打穴為一絕,原先是百里舫的長老,心思深雜,為人狡詭。朝暮閣少使以下有六名令主,以他地位最高。聽說此次少使未至,都是司空堯在籌劃;那個方臉是恨天掌陳兆,以前是天武堂的副堂主,現今也成了朝暮閣的令主。”
金鉞疼得鼻歪眼斜,捂著腰上的血口,拐撲至援兵面前,“司空令主,陳令主,這群雜碎——”
司空堯來前已聽了逃出去的下屬急報,此時一揮手,止住了訴控。
黑衣人面露凶光的圍了數層,刀劍鋥亮,隨時可能血洗酒堂,酒肆內的各路豪傑一片安靜,心底發虛,俱有些忐忑難安。
“都是五湖四海來的英雄,想打,過兩日上試劍台較量。”司空堯沉著臉掃了一圈,在飛鷹堡的幾人身上停了半晌,語帶威懾,“這次就罷了,再有擾亂挑釁者,本閣絕不輕饒。”
一場亂毆奇蹟般作罷,朝暮閣的人抬了傷者退走。豪客們膽子大的扶正桌子,換了菜繼續吃酒,膽小的立時會帳離開,陸續有新的客人踏進來,不多時重新坐滿了人。
溫白羽詫異極了,“不是說朝暮閣跋扈兇殘,怎麼被打了就這樣算了,根本是外強中乾,不足為懼。”
飛鷹堡的幾名大漢在酒肆旁低議,溫輕絨看了一眼,“方才是群毆,誰知道哪些動了手,酒肆里有近百人,當街追究起來勢必激起眾怒,影響試劍大會。司空堯不過暫時放了一馬,事後必要找回場子,殺雞儆猴,事情從飛鷹堡的幾人起,只怕——”
溫白羽這才明白過來,俏顏變色,“朝暮閣要暗中下手,將他們殺了?”
方梓接著道,“洪堡主也是條好漢,聽說飛鷹堡在西北一帶被朝暮閣逼得極慘,求助無門,這次來了洛陽算是低了頭,卻碰上這事,怕是過不了今夜了,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
溫輕絨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群毆的血勇已然消散,眾人其實都明白飛鷹堡的幾人已經被司空堯盯上,下場必是極慘,可只要刀子暫時不落在自己頭上,就當不知道,無一人上前扶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