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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告沒幾日,威寧侯府朱門大開,迎入了尊貴的來客。
六王循著侯府管事的指引,來到了府邸深處的主苑。
一個煙眉秀目的女子在苑外相迎,她斜梳雲髻,慵柔嬌裊,成熟的風情遠勝於豆蔻少女,見了六王眼眸半垂,屈身一禮。
六王掃了她一眼,舉步行入薄侯養病的寢居,屋內窗扉緊閉,穢氣與藥味雜陳,混成一股難聞的味道,臥榻深處的薄景煥形容枯瘦,眉眼深陷。
六王略一打量,在隨侍移來的軟椅坐下,“近日可有起色?”
女子在榻邊答道,“稟王爺,侯爺尚需長時間靜養。”
六王的圓臉顯出惋惜,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我來是說幾樁事,你族叔告到御前,說你府上刁奴挾主,膽大無狀,要求拿辦嚴懲。”
薄景煥目光炯亮,喉結動了動,模糊的顫音無人能懂。
六王一聲嘆道,“他們的心思我也清楚,無非想是將你身邊的人去了,方便捏弄擺布,我也在聖上面前說了,不過到底是薄氏宗族,不可能長久壓著不理,你得有個準備。”
薄景煥的神氣陰戾下來。
六王又從袖中抽出一封信,“武衛伯的兒子時驕視我為世伯,時常有書信往來,這次來信道在錢塘遇上一事,與你有幾分相關,聽了莫要激動。”
女子屈膝接過信,展開娓娓而讀,隨著柔柔的話語,男人的手指開始控制不住的攣張。
六王仿佛未覺,“看來郡主確是與人私逃,配不上你多年的心意。”
薄景煥的嘴唇劇烈的蠕動,卻道不出話語。
六王兀自感慨,“時家的小子說那姦夫武功之高令人駭異,不知兩人是怎麼勾搭上,真是怪事。你休要往心裡去,還是安心休養。”
薄景煥怒火更熾,痙攣的扣住榻邊。
女子垂目道,“王爺所說之人,應該就是當年引誘郡主及殺死何安的劍客蘇璇,此人重現江湖,定是正陽宮當初假造了死訊,欺瞞眾人。”
“上次西南的巫醫說你身中異毒,莫不是與這人有關?”六王驚訝了一聲,尋思般自語,“郡主失蹤不久你就出了事,我還奇怪那隻熊怎麼偏追著你不放,誰想竟是遭人下了毒,尋常人哪有這份膽子,手段又如此陰險。”
薄景煥驀然一僵,片刻後整個人都抖簌起來,連床帷都為之顫動。
六王見他情緒過激,少不得出言安撫,“我知你憤恨難消,你就如我親子侄一般,這人將你殘害至此,我也想為你報仇,然而他身懷絕技,遊走各地,確是難以擒捉,唯有等成了大事再設法了。”
薄景煥目眥欲裂,拼命做了一個口型。
六王輕撫短髭,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想幫我,可這些事我不願牽連你,還是好生靜養吧。”
薄景煥重重扣住六王的腕,意思極堅決。
六王似十分為難,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若是順遂,別說處置幾個仇人,抄了正陽宮都成,敗了卻是九族盡毀,你豈能不顧族人,況且巫醫的話你也聽過,雖然能讓你恢復如常,卻有大患,不可不慎。”
薄景煥再三示意,激動非常,六王終拗不過,使人另去傳喚。
不久後,一個邪氣的青年來到薄景煥榻前。
他眉骨高突,嘴唇方闊,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濃密的頭髮結成了數串細辮,戴著一隻碩大的耳環,穿著漢裝卻完全不似中原人,口音也有些異樣,“侯爺想好了?這蠱煉製不易,落下去就不能拔,必須你心甘情願。”
男人閉了一下眼,態度鮮明。
青年一指劃破薄景煥頸側,刺出了一滴血,一隻赤蜴從他袖中爬出,貼在枕邊將血噝噝吸去,一剎那間,赤蜴的背脊驀然裂開,爬出一隻鮮艷的蛛蟲,飛快的鑽入了薄景煥的耳中。
薄景煥的臉色猛然酷厲,叫又叫不出聲,在榻上掙得肌筋暴突,一盞茶後才平靜下來,綻裂的眼眶滲出一絲血,很快凝成了痂。
第76章 桃花夢
中原興起了一個奇妙的傳聞,西南的五詔堂發現了鹿照台的遺蹟。
五詔堂是一個小幫派,位於西南與中原的交接處,從未做過什麼驚人的事,連許多武林人都不大知曉。鹿照台卻太過出名,消息一散出,立時受到了空前的矚目。
西南曾經有一個湮滅了近千年,存在於傳說中的古國,鹿照台是它的都城。相傳城心有一方奇特的泉水,可令傷者復甦,病者得愈,弱者變強,老者轉少,讓人永不受疾患與衰弱之苦,被稱為不死泉。無數人追逐而去,傾其所有,黃金如水流入古國,聚斂了巨大的財富,然而在最盛之時,一場傾天覆地的劇震毀滅了整個古國,山河裂變,道路崩解,無人能再尋出鹿照台的位置,不死泉也成了傳說,而今卻突然浮出了現實。
不論帝王將相還是野叟村夫,誰不渴望無病無痛,不老不死。
傳聞一出,猶如野火燃遍了中原,人們將信將疑,不斷的尋問,消息越傳越不可思議。甚至說西南有人驗過靈效,聾子變得能聽聲,啞巴變得會說話,癱了多年的病夫飲了泉水,第二日就能健步如飛。隨後又爆出有人在鹿照台附近挖出了金器與寶石,古國黃金更添了無窮的誘惑。
開始有人按捺不住向西南而去,最初是亡命之徒和敢於冒險的商人,漸漸越來越多,通往西南的道路擁塞不堪,邊鎮匯聚了大量中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