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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沉默了一瞬,“何必勞師動眾,不如由長使與老衲一分高下,要是技不如人,老衲自然將心經雙手奉上。”
提議的目的就是為避免幾個老和尚動手,長使當然不會應,“我倒想如大師所願,只怕相鬥時有什麼閃失,手下人粗野,失了約束傷及無辜。”
朝暮閣以數千僧人性命為挾,從少林長老手中強奪寶物,這種事傳出去,江湖上都會唾罵朝暮閣的惡毒;如今改了斗局,就成了少林願賭服輸,傳言也會大為不同。
澄心無聲一喟,這種表里占盡,逼人入彀的計謀,必是那位傳聞中的少使所出,可謂毒辣之極。
偌大的場子寂靜無聲,玄月一聲冷笑,鐵杖望空一劈,“要是連比斗也不應,乾脆大殺一場吧。”
逼到如此地步,在場的武僧及幾位高僧的弟子無不激憤難抑,他們相覷而視,齊齊上前跪倒,“弟子們願以死相拼,捨生護道!”
一切已是無可轉圜,澄心大師嘆了一口氣,垂下了手。
第21章 生死局
溫輕絨知道自己大概活不到下個時辰了。
儘管師父暗中示意撐不住就下台,可上台的都知道此戰關乎佛門的顏面,無不在竭力死斗,他如何能貪生而退。
但如此死去又實在不甘心,他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承襲了父母的好相貌,生性俊敏,開蒙極早,才能被遊歷宮中的枯禪大師相中,收為關門弟子。雖然幼年離了父母寵護,仍有多位師兄關懷,一直過得不錯,怎會料到今日遇上了生死大劫。
用於講經的高台已成了修羅場,鮮血浸透了紅氈,濃烈的腥氣沖天,滿地斷肢殘足,甚至還有滑出體外的肝腸內腑。溫輕絨想吐而不能,只有握緊了劍,汗涔涔的格擋瘋狂而至的劈殺。
片刻前,一名親厚的師兄血濺當場,另一名身中數劍跌出台外。數十名武僧僅剩了七八人,幾名羅漢獨有一人尚存,已斷了一臂,兀自苦苦支撐。隨著一聲慘叫,渡厄大師的一名弟子被利刃穿胸,命喪當堂,放眼望去滿台儘是猙獰的敵人,溫輕絨幾近絕望,儘管如此,余者依然捨命相搏,沒有一人畏怯逃避。
溫輕絨的耳畔充斥著敵人的嘲諷,眼前晃動著一張張兇徒的面孔,人縫中依稀可見遠處的澄心大師面沉如鐵,渡厄大師老淚縱橫,而自己的恩師,素來萬事鎮定的枯禪大師目光慘然,唯有朝暮閣的長使一派輕鬆。
佛鈴在浮屠塔上盪響,仿佛在為一個個無辜的魂魄渡亡。溫輕絨大腿被利劍划過,劇痛中不支的跪下來,後背又中了一刀,數柄染血的利刃映花了他的眼,絕望中突然一個明俏的少女沖近,替他擋開了割喉的一劍,帶著哭腔喚叫。
“哥哥!”
溫白羽從未見過自己的兄長,父母時常提起,每每誇讚,她便也覺得格外親厚。不料兄妹分離多年頭一遭見面竟是在血淋淋的殺場。她在蘇璇與寧櫻寧芙的陪伴下闖入化城寺,見滿場氣氛凝重,數千僧人多半在垂淚誦經,台上極為慘烈,其中一名受到圍攻的青年相貌與父親近似,一眼認出是血親兄長,見他命懸一線,哪還忍得住,不顧一切衝上了高台。
溫白羽將兄長護在身後,她不愛苦練,父母也狠不下心嚴訓,學得武藝平平,又從未經歷過磨鍊,臨敵經驗極少,然而她心氣驕傲,壓下懼怕不顧一切的拼殺,碧色的長劍也因激烈的情緒而輕顫。
這柄劍是靈鷲宮歷代相傳的鎮宮之寶,不巧被一名犯錯的弟子竊盜,又在逃跑時慌不擇路,誤入了靈鷲古陣。原以為就此失落,不想給蘇璇意外攜出,溫飛儀大喜,將之修整佩鞘,贈給了愛女護身。寶劍鋒芒過人,連斷了兇徒數把鋼刀,給了溫白羽不少助力。
只是她再勇悍,功夫到底不算高明,圍上來的敵人又太多,在朝暮閣眾人眼裡,她就如一隻亮爪子的幼貓,完全唬不了人。惡徒們嘴上淫猥的調笑,兵刃全朝下三流的地方招呼,溫白羽不出片刻已頻頻遇險。
寧櫻與寧芙也沖了上來,被玄月從中截住,無法前來相助。
溫輕絨緩了一口氣,忍著劇痛抬眼,見來援的少女面目俏美,從未見過,卻莫名的親切熟悉,反應過來後驚駭之極,“白羽?你來做什麼,快下去!”
溫輕絨不知妹妹怎麼出了靈鷲宮,闖來殺場,自己不得不死戰,萬不能讓妹妹也隕命於此,見溫白羽招架不住,就要給敵劍劃開胸口,溫輕絨勉力撲住她就地一滾,避過殺著,極力要將妹妹推出台沿。
溫白羽哪裡肯走,死死抓著兄長,兇殘的鋼刀襲來,眼看兩人性命不保,驀然一線清光卷至,擊退紛來的敵刃,轉而回劍一掃,兄妹兩人齊齊飛墜出場,枯禪大師身形倏動,展袖將他們接了下來。
離了台就算撿了一條命,溫輕絨心下一松,對著枯禪大師禁不住慚愧,“師父——”
枯禪大師明知此戰關乎重大,又怎忍心弟子無辜被戮,見他離台亦鬆了一口氣,運指封住他傷口附近的血脈,“無妨,你可知台上那是何人?”
溫輕絨茫然抬首,台上一個少年宛如天外而來,劍勢激揚,矯若飛龍。
行將落定的斗局忽然生出了變化,見者無不驚訝,人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縱橫的影子。
陌生的少年骨秀神清,身姿輕逸,一把劍縱橫如電,轉眼已經連傷了朝暮閣七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