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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歌如今與師姐沈曼青被視為天都雙璧,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他從小祟敬蘇璇,將之視若神祗,也是極少數提前得知蘇璇未死的人。
錢塘風波傳至天都峰,他不免猜師叔或許已愈,然而金虛真人思及薄景煥未死,難免橫起風波,便將事情壓下秘而不宣,派人暗中尋訪,沒想今朝突如其來得見,殷長歌激動得難以自持,仿佛成了一個初學弟子,緊張而興奮的看長老與之敘話。
當年的蘇璇鋒芒萬丈,英姿無倫;而今斂藏歸鞘,清越沉靜,依然氣勢不凡。
當他望過來,殷長歌不自覺的恭然肅立,說話都有些侷促。“師父受五詔堂之邀,與幾位師叔赴西南。聽聞師叔於錢塘現身,師父極為激動,可惜始終未得訊息,如今康愈,真是無上之喜。”
南谷真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明顯老了,精神還算不錯,嗟嘆道,“金虛竟然半點不透,將我們這些老傢伙全瞞著,北辰要是知道該有多高興,他為你的事鬱結於心,數年後就卸了掌門之位,而今也不知到了何方。”
卸任掌門後外出雲遊是正陽宮的慣例,以免舊例難移,新掌門行事掣肘。蘇璇既知葉庭接了門派,對此並不意外,只是想起師恩深重,被自己牽累如斯,異常愧疚。
沖夷真人也已回山歇養,見狀道,“你不必自責,門派事務繁瑣磨人,撂給下一代還能鬆快些,畢竟我們都是老骨頭了。”
當年洞庭圍住蘇璇的五位長老,有兩人已經過世,東垣真人在那一戰傷得不輕,必須扶杖而行,他倒不怪蘇璇,恨恨道,“早知道你是中毒,當年也不會如此被動,那威寧侯與朝暮閣暗中勾結,行事何其歹毒,你可知葉庭事後查過,至少有一半傳聞你所為的血案是朝暮閣嫁禍,只恨事起突然,我等竟中了敵人詭計。”
沖夷真人過去每提起威寧侯都要痛罵,今日心情大快,反而撫須寬慰起東垣,“你也不必氣惱,威寧侯如今癱了,蘇璇卻終得無恙,可見上天有眼,報應不爽,也虧得他的胡姬徒弟機靈,沒讓惡人得逞。”
提到蘇雲落,殷長歌面上發燒,滋味難言,“師叔,少時我愚昧無知,多次欺凌師妹,重逢後也不曾有過半分體恤,還當她不入正途,是我狹隘短視,實在羞愧。”
蘇璇沉默片刻,微微一嘆,“要說愧,誰及得上我這個師父,既未陪伴教導,還拖累她這些年,如今她與左公子一處,也不知怎樣了。”
殷長歌猶豫了一刻,“我與左公子有過接觸,此人溫文風雅,別有見識,只是城府極深,難以猜度,不知對師妹到底是何種心思——”
蘇璇想起阮靜妍所言,沉吟片刻,“待我見了阿落再細詢,左公子能與她同入血翼神教,應當還是有些不同之處。”
南谷真人大為驚異,“什麼?你徒弟進了血翼神教?”
蘇璇回來正是因此,他在江湖上聽聞消息立即啟程,仍是晚了一步。“阿落是為尋藥而去,復甦後我也走了一趟,西南一地偏邪詭異,絕非善地,師兄實不該前往。”
聽他述完西南所見,幾名長老俱有了憂色,沖夷真人一拍大腿,“糟了,我就說不對,偏偏幾個門派的掌門來請,說什麼為免到時各派爭奪,必須有人主持大局。”
東垣真人對不死泉十分意動,當時也參與了攛綴,還譴了徒弟柳哲一道前去,聞言心底不安,嘴上仍道,“西南極大,金虛所往並非血翼神教所在之處,何況各派都在,難道會一起給人算計了?”
蘇璇憶起所見的行屍,有一種不詳之感,“我還是追過去,萬一有什麼也能助一把。”
南谷真人覺得不妥,“不行,你死而復生,好不容易恢復神智,江湖上未必能卸脫成見,萬一又成眾矢之的就糟了,還是留在山上。東垣說得也對,各派人多勢眾,應該不致出事。”
蘇璇還未回答,殷長歌已然道,“我陪師叔去,有什麼事我來打點,決不讓師叔受人攻訐。”
沖夷真人斥道,“胡說,你是大弟子,掌教不在更該留守門中,哪能肆意而行。”
殷長歌長跪而請,意氣堅決,“門中有各位長老,西南卻是難測,弟子實在不放心,請長老許我與師叔同行,不然弟子拼著違令也要追去,回來後甘領一切責罰。”
東垣與南谷都在斥責他的率性。
年輕人神情堅毅,姿態低謙,話語卻毫不退縮。
蘇璇看得微微笑了,幾分感慨,又有幾分欣慰。
第78章 截干戈
一場輕雨之後,道旁的樹葉還在滴水,合州官道上有輕騎伴著馬車而來。
地面濕濘,馬蹄屢屢打滑,殷長歌按轡而行,放慢了速度。
他有正陽弟子的意氣和傲性,也有正直果決的天性,對信任的人誠摯熱切,無不可言之事。他知道師叔與徒弟分隔多年,對她的一切必是十分關心,主動道出了所知的一切,包括蘇雲落與貴公子左卿辭、師姐沈曼青三人之間的糾葛。
這位侯府公子曾召請殷、沈、蘇等人會同其他幾名高手,遠赴吐火羅取回失竊的錦繡山河圖,也由此與蘇雲落生情,誰想後來陰錯陽差,沈國公府求得聖上賜婚,將沈曼青配給了他,最終左卿辭不告而走,婚約也成了一場笑話,就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