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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衣喚宮婢照應淑妃,自己將蘇雲落扶回側屋,嚇得魂飛魄散的心總算落了地,又見蘇雲落面色發灰,額滲冷汗,趕緊叫人去請太醫。
然而宮內正混亂不堪,太監久久未回,她正滿心發急,忽然外間有腳步急急而來,不等左晴衣察看,門扉已經開了,一個青年男子跨進來,她一見鼻子發酸,險些落淚,“大哥!”
來人正是左卿辭,他氣息微促,面色看不出情緒,“晴衣無恙就好,淑妃娘娘可有受驚?”
左晴衣淚汪汪的回答,“娘娘平安無事,萬幸援軍來得及時,我們都給嚇壞了,嫂嫂方才還守在門口,就怕叛軍衝進來,大哥怎麼來得這樣快?”
“我隨曹司馬一起入宮,頃懷也來了,先去了正殿,稍後過來。”左卿辭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榻上,心不在焉道,“晴衣先去陪伴娘娘,我有幾句話和你嫂子說。”
左晴衣這才會意,窘得馬上退出屋外,羞惱的嘟了嘴,不知怎麼又覺好笑,吸著鼻子去尋淑妃抱怨了。
屋裡餘下兩個人,左卿辭反手拴上了門。
蘇雲落已經快虛脫了,見他來才勉強提起精神,看出他情緒不大好,不免惴惴。
左卿辭一把扣住她的腕,診過脈神情更差,動手開始剝她的衣服,蘇雲落不敢掙,給脫得一絲不剩,大小傷處頓時現出來,被抓傷的肩臂更是紫腫透亮。
“傷成這樣,你還爬起來守門?”左卿辭甩下衣物,話中透出寒氣,從懷中取出針囊與藥匣。
蘇雲落放鬆下來,額頭抵著他的肩,“你來了就好。”
左卿辭的臉依然是冷的,凝視著她的背,纖背上有個淤黑的掌印,腰側還有兩處箭傷。
蘇雲落知道他在看什麼,“無妨,我掠得快,流箭入肉不深。”
左卿辭突然在她紫黑的背心一按,“誰給你的膽子闖進十萬大軍胡來。”
這一按痛得她一抖,倒在了他的膝上,之前還忍得住,這時所有強撐都散了,提不起一絲力。
隔了半晌,左卿辭伸手抄起她,讓她平伏在懷中。“即使不是蘇璇,也還有其他人,輕易就讓你不顧危險,捨命去救。”
他拈起銀針刺入穴道捻轉,緩和了刺骨的疼痛,聲音淡漠至極,“如果這些人沒了,你是不是就能聰明些?”
蘇雲落聽出殺意,驀然酸楚起來,好一會才道,“前幾天以為躲不過,這條命要沒了,可我一點也不想死。”
左卿辭將一把藥丸塞入她口中,蘇雲落咽下去,慢慢道,“我殺了武衛伯,躲進皇宮,等你來找我。”
左卿辭不語,挑起藥膏為她敷塗外傷。
蘇雲落的眼眶發燙,話聲低微,“我捨不得阿卿,好不容易做了你的妻子,怎麼能死。”
疼痛逐漸遠去,她的心底激盪難平,有許多話堵著,化成了顛三倒四的解釋。“衝進來時沒顧上,傷得有些重——我知道不該起來,可這有你的妹妹和姑母,必須護著——阿卿那麼好,不能讓你傷心,我要回去陪著——是我太莽撞,讓你著急了——”
她結結巴巴的絮語,左卿辭一言不發,直到處理完所有傷口,才低下頭,在她唇上吻了吻。
第106章 戰未休
左頃懷也是個人物,憑著蘇雲落為他矯飾的假面,加上秦塵一路護送,硬是闖到了邊塞,不料明毅伯率一半兵力出關追逐蠻軍,留守大營主事的正是馮保。
左頃懷絞盡腦汁潛入營地,秘會舊時同僚,出示秘旨曉喻利害,聯合了一幫青年將領,詐作爭鬥引起軍中喧譁,趁馮保察看之時一舉擒下,隨後派人飛騎傳報明毅伯,終於調回了大軍。
回援的大軍儘管選了輕騎,無奈路途長遠,左頃懷全力驅策才在最後一日趕至,參與了聯軍攻城,沒想到兄長左卿辭也在軍中,甚至立下了奇功。
金陵城堅難破,左卿辭建言在數里外開掘隧洞,掘至城牆下方,置上火藥破城。這一奇招獲曹度大讚,依法施為,果然一舉燃爆,轟塌了城牆,援軍才得以湧入。
救駕及時,天子大慰,令左頃懷留在宮城拱衛,曹度追擊撤逃的叛軍,楚寄協從王師清算逆黨。
陳王倉促間未能逃掉,與太師王宦一樣給捉了個正著;沈國公諂媚奉逆,天子深惡其行,合府羈入天牢,還有一大票附逆的臣子悉數被抄拿鎖問。
至於一些殉節的臣子,少不了彰表撫恤,給一份體面哀榮。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安華公主,叛軍撤出前闖府劫掠,遭安華公主厲罵,殺紅眼的亂兵揮刀就砍,天家嬌女竟落得身首分離。
左頃懷從宮中出來就著人收斂安華公主,儘管大劫過後只能從簡,靈堂祭棚等該有的一樣不少,天子哀傷之餘也頗為欣慰。金陵滿目瘡痍,萬事紛紛,左頃懷一邊要盡人子之孝,一邊還要協助理事,忙得昏天黑地,人都熬瘦了一層。
在這當頭,左卿辭居然走了,連嫡母的葬事都未參與,據說其妻順利刺殺武衛伯,重挫叛軍士氣,然而身受重傷,傷情惡化,連太醫也搖頭,左卿辭情急亂心,不顧淑妃與晴衣的勸阻,執意帶她離開皇宮,另尋江湖名醫去了。
應德帝感于靖安侯府一門忠義,不但未責怪,還特地賜下了貴霜進貢的雙龍犀以作嘉撫。